第六百三十六章 有人争利,有人争义,这才是义利一体(2 / 2)
不就是人心之战么?出书,发报纸,办学院,造舆论,可以蹲在龙门干嘛。
李方膺和吕毅中笑着代众人道谢,还要求刘兴纯给予诸多支持,这时刘兴纯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江南行营总管,早前是护着工商的商货入江南,现在要护着读书人的大义入江南,那就是佣仆的命。
所以他才开着玩笑,自居下人,称呼众人为老爷当然,笑声里很有些苦味,脑子里还转着“四哥儿,你好狠!”的大不敬之念。
众人哪敢受他如此姿态,赶紧也深拜回礼厅堂里响起春风般的笑声。
黄埔无涯宫,范晋的笑声格外苦涩:“官家说得是,这四年我确实把自己当作英华在江南之主,事事以己念为先怪不得工商都开始向我送礼,原来是我把权压在了他们身上,而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李肆摆手道:“你莫自责,江南事,这四年你打牢了基础,这功劳是抹不掉的。再说了,即便你有此念,不也克制着自己吗?就算你不克制,还有都察院,还有东西院在看着你呢,那些个人情总是难免的。如果你真是因不适任而卸职,我升你为次辅这事,又怎可能这么顺利?我这个皇帝,现在也不是为所欲为的,就像之前的烟囱事件……………”说到这“烟囱事件”范晋也摇头叹息,至少就内政事而言,皇帝现在还真不再是一言九鼎了。
这事他回黄埔就已知道,报纸上正议得沸沸扬扬。事情也很简单,其实是早前反蒸汽机风潮的余波。黄埔学院天人社的一帮学生,
因为鼓动佛山民人到天坛请愿,引发数万人冲突,还伤了好几十个,最终被追责,在监狱里呆了十天。
出狱后,这帮学生“痛改前非”明白搞事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有牺牲就没有改变。他们跑到佛山,爬到蒸汽机和冶铁炉的烟囱上,要以自己的下场来向世人证明,这黑烟是有毒的。
他们得逞了,这黑烟当然是有毒的。高浓度的二氧化硫气体,轻者咽喉灼痛,重者肺水肿甚至窒息,如果不是作坊赶紧关闭了机器,旁人施救及时,这十来个学生估计要全部交代在烟囱上。
这事一出,舆论哗然,原本被工商和朝廷刻意淡化的蒸汽机风潮再度引爆。眼见天灾人祸论刚被朝廷出台的各项救济措施消解掉,再被这么一闹,国中又要起大风波。
到了这个地步,一直袖手旁观,觉得现在还不必太注重这事的李肆也不得不出面。先是推着舆论,奠定“兴利去弊”的底调,避免争论进入“要不要蒸汽机”的极端状态,接着亲身上阵,向国中展示无涯宫的十多台蒸汽机,表示我皇帝都在用,也好好的嘛,没什么问题。
当然,接着就得谈如何降低危害,李肆宣布由将作监牵头,跟东西两院和工部、商部联手设立“降烟除害会”专门研究降低工业污染的问题,同时协调工业和民间的利益冲突。
诸如加高烟囱,改善锅炉设计,提高煤炭质量等等技术标准很快就出台了,这些东西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可因为要多huā成本,工坊主们都不愿用。
李肆之前漠视此事,正是因为他即便给了压力,也难见成效。毕竟行政命令大不过市场规律,大不过资本利益。
但市场规律又受人心约束,舆论引导,资本利益也得在英华这一国所立起的民间舆论下低头。
来自民间的舆论汹汹如潮,工坊主们也只好退让,李肆自然乐见其成,唯一有些郁闷的是,这“天人社”压根就是墨家那帮“黑色和平组织”这么早就蹿了出来,跟工业化作对,还真是让人难以省心。
可现在从江南事来看,去江南最积极的同样是什么“天人社小“至同社”、“墨社”李肆也释然了,这就像是社会的脚刹,总得让刹车存在。至于刹车片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前进速度,就得看政府,看他来怎么调节了。
提到烟囱事件,范晋也大致想明白了,振作精神问:“官家刚才说,让我任次辅是因应要务,就不知是怎样的要务。”
李肆招手,六车递过来一份厚厚的文书,摆到书案上时,见着封皮上的“北伐总筹”范晋抽了。凉毛,这东西他很熟悉,他任枢密院知政时,要参谋司制订的全面北伐计划。
才在说江南还得缓收,现在却把这东西丢了出来……
面对范晋极度迷惑的目光,李肆沉声道:“苏文采转任枢密院知政,要做的事就是让枢密院立起顺畅的文书流程,而你任次辅,首要的工作是连通政事堂和枢密院……”接着李肆重重吐出两个字:“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