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章 围城(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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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长官们都喜欢到干净的后方军人医院去探望伤员,表示自己对官兵的关怀;可他**谁会去前线医务站?那里才是人间地狱,那里才是他们该去关怀的地方……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什么,邢龙重伤生死不明?”刚收到消息曹小民就跳起来了,那个和他一起一人扛一个鬼子尸体去炸坦克,一起剩下半条命逃进院子的猛汉;那个连自己面都没见过就到处说是自己结拜兄弟吹牛从来不用打谱的家伙……曹小民马上带着人往前线医务站赶,虽然那是他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他在上海战场真正第一个服役的单位就是前线医务站,那里留着他挥之不去的各种噩梦。
“冲了几次没冲上去,刑团长说得想想法子,就扮成鬼子让弟兄们追着他们一个班混过去;不知怎么回事鬼子没上当,等他们到了近前才开枪。一个班全倒下了,为了抢回团长又牺牲了差不多一个连……中了八枪,腹部两枪,胸部一枪、肩部一枪,胳膊和大腿各两枪……抬下来的时候还有呼吸,胳膊和大腿都折了,还好其他部位都是贯穿伤……”在医务站前边等待着手术结果的卫兵急急忙忙向曹小民报告情况,总算还没急得说不清。
开什么玩笑堂堂一条战线的指挥官带着一个班去扮鬼子搞突袭?曹小民气得想破口大骂,但是想想如果自己在火线上是不是也会这样做呢?从低级军官晋升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领,谁不是这样见了血就眼红呢?
医务站就是一排帐篷,大多数不是原装正宗的行军帐篷,那种太小;是用军用帆布临时搭建的,雨水顺着帐篷流到下沿的水沟里浸得满满的,远远看去医务站就像是建在水上一样。因为担心遭到鬼子的重炮袭击和天气好的时候要分散躲开空袭,所以每个医务站规模都不大,大约只有五六个帐篷组成。经常会有伤兵被抬到某个医务站却发现那里已经满员而不得不继续转移;有时一个伤员会被抬进五六处医务站才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床位,就这样在雨中淋着发着抖的伤员往往会被这一路坎坷折磨着等到了医务站却已经没救了。
在医务站的范围内,乱哄哄的不断有人把呻吟着或者不知死活的伤员抬来,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和呼天抢地的哀号。开阔地上架着的几个大锅在烧水,因为雨天所以在大锅顶上也搭起了一块大帆布;蒸汽和浓烟从帆布底下往外挤,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那是给伤员准备的开水和一些在煮着纱布的消毒锅,看上去脏兮兮的,很是难以想象这是需要讲究卫生的医务站设施。
充当手术室的帐篷是原装的军用帐篷,因为手术台简陋至极,手术中产生的血污经常会流到帐篷下沿的水沟里,所以手术室的水沟永远是红色的,很好辨认。
缺少麻药,重伤员的手术往往也是让伤者咬住一根木棍就进行;帐篷里除了医生和护士还会有三四个体壮如牛的卫兵帮忙,他们是负责把伤员狠狠按在手术台上的人。每当手术进行时,帐篷内就会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或者嚎哭,让在外边等候消息的人感到无比惶惑。
经常会有那些负责按住伤兵的卫兵带着一头脸的血端着木盆出来,木盆里就是鲜血和一些被截下来的肢体,让人看着心里一阵阵发毛。那些肢体离开主人不久,看上去特别鲜活,它们都会被候在外边的卫兵带走,一般扔到大坑里掩埋。因为现在下着雨,挖出来的土坑会很快被雨水灌满,所以肢体就要先集中起来等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再挖坑。医务站的旁边就积了一大堆的断手断脚,底下的已经被雨水泡得惨白甚至变成了褐色,但面上的还是鲜活的,还会从断处渗着血水。
在外边等候消息的人是被远远隔离的,特别是那些跟随军官的卫兵们,因为怕他们会控制不住情绪冲进去干扰手术。医务站的卫兵受命端着枪,凡是遇到敢于往里边冲的官兵是可以开枪的。当某些高级军官受伤时医务站的气氛就特别紧张,卫兵们都如临大敌。
每一次当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是医生而不是其他医护人员时,就会有一群官兵围上去问情况,但一般只允许上去一两个带头的人,卫兵会用枪指着他们控制他们的情绪。(祖上前辈们抗战时有一位就是很高级的军医,这些都是他口述传下来战地前线医院的实景和纪律;像李云龙那帮卫兵那样牛哄哄的样子是不可能的,要有估计都被卫兵杀光了。顺便说说我的那位长辈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救过数以千计的伤员,后来在南岭防线被共军俘虏因为军衔高少将差点被枪毙,幸亏一个共军高级官员受伤共军没那么好的医生才活了下来,但还是没逃过后来的政治运动……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湖南长沙还有以他命名的医院呢。就这样一辈子救人,爱国爱民的名医却冤死了……)
曹小民站在手术室帐篷外手脚冰冷,眼前凄风苦雨中的医务站仿佛把他带回了那种还没学会打仗,还会因为看到的惨象而无法入眠的状态。
在前线指挥着战斗,看到有人倒下,看到有人炸得尸骨全无,但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来说早就习惯了。但是无论再铁血的将官,只要让他待在前线医务站里一天,估计都得发疯
远远的,一个帐篷里出来了一个女护士,大概是刚替伤兵们清洗过身体,端着一大盆血污水出来倒掉。曹小民忽然眼睛湿润了,这样地狱一般的地方,还有这样勇敢的女性她的衣服同样沾了不少血渍,白衣天使已经变成了血衣天使了,但却无损于她的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