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鸡飞狗跳(2 / 2)
粘罕显然也听到了,他一把推开娄宿,窜出帐去,张目四望!他首先看到的。便是南面的天空都映成了火红色!视线往下一移,只见那里火光冲天!心头一跳,急问道:“娄宿,那里是何人扎营?”
随后出来的完颜娄宿看了几眼,略一思索,回答道:“似乎是李植的营寨!”
大金国相的面皮突然扭曲!牙关咬得格格作响!看这样子,显然已经被宋军得手了,显然大火从何而来?李植从前也是南朝武将,怎会遭了道?情急之下,他狂吼道:“来人!去李植大营查看!”
一阵之后,派去李营查看情况的人还没回来,却见一群人撞撞跌跌,有人步行,有人骑马。至帐前,一骑士滚落马背,被旁人搀扶着奔上前来,人未到,声先至:“国相!大事不好!”
粘罕与娄宿两人听着这声音耳熟,直到那人到了面前才发现,竟是契丹将领萧元克。看他跌落马背,又被人搀扶,以为他是受了伤,可现在仔细一看,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倒是灰头土脸很是狼狈,脸上好像,是只脚印?你让人踩了?
“国相!方才听得炸响,末将紧急下令部队戒备,不得妄动!可谁曾想,从李植军营中,涌来无数人马……”
这位契丹将领嘶着嗓子话刚说一半,粘罕就差点没剁了他。因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还是完颜娄宿火速召来懂契丹语言的官员,方才听了个明白。
原来,萧元克一见事情不对头,就估计到是宋军来劫营。他的时间比李植宽裕得多,因此命令部队戒备,不可擅动。哪料,从李植的军营里涌来无数乱兵,跟鬼撵着他们一般乱窜!萧元克也很果断,立即下令射杀,无论如何给挡回去!
哪料乱兵越来越多,后头被追杀,前面又被堵死,情急之下狗急跳墙,不顾死活往前冲。偏生在这时,也不知打哪飞来的火龙,炸了一个满地开花!不仅是李军,包括契丹军在内,都深知宋军火器的厉害,登时就慌了!
结果可想而知,契丹军又被李军卷着,不明不白往后退。人马互相践踏,乱作一团!萧元克就是在这混乱之中,被撞倒在地,如果不是部下救援,他险些被乱军踩死!
粘罕听罢,浑身颤抖!牙关几乎咬碎!他闭上眼睛,昂起头颅,简直是从牙缝里嘣出两个字来:“徐卫!”
徐卫这会儿就坐在长安南城的二层敌楼上。他倒不是在这关注战事,而是摆了一桌酒,宴请他的老朋友马子充。
马扩虽然是宣抚司的参议官,但不知道为什么,李纲虽然用他,但远远达不到他自己的期望。因此,他根本无从了解核心机密。比如今天晚上的劫营,还是徐卫请他来赴宴,到了敌楼上才知道的。
物资紧缺,徐大帅请客也显得寒酸。一筐子锅盔,半锅羊肉,唯一的炒菜,是那盘腊肉。但马扩一直怀疑,这才十月,这腊肉肯定是刚腌的,绝对没有入味。
唯一还算体面的,便是那坛酒了,据徐九说,是李宣抚送给他的。好像还是产自蜀中,名字也特别,叫“剑南烧春”。
徐卫此时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偶尔夹片没入味的腊肉放进嘴里大嚼。说来日子过得苦哇,没菜吃,光吃肉了,屎都快拉不出来,娘的!
马扩则立在栏杆前,远眺火光冲天的金营。半晌之后,说道:“大帅,看来张宪是得手了。”
徐卫却并不在意,殷勤地招呼道:“别光看,来来来,喝酒喝酒。”
马扩纹丝不动,又看了一阵,方才转身回到桌边,笑道:“我还一直纳闷呢,以紫金虎打仗的风格,他不可能想不到摸营这一手。而且听说你火器厉害得紧,砲起火发,声震云霄,唉……”
徐卫眉头一皱,苦笑道:“这就怪了,你前面说得慷慨激昂,怎么末子给我添个‘唉’?”
马扩淡然一笑,并没有回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问道:“大帅,你可知,马某最佩服你哪一点?”
“反正你肯定不是佩服我人长得俊。”徐卫正色道。
马扩笑摇了摇头,随后道:“从我认识大帅到现在,我几乎没见你慌过。不管是在平阳,还是在长安。兵临城下之际,你还可以谈笑自若……”说到此处,他用力地点着头,“不愧出身将门!”
徐卫喝了口肉汤,回答道:“我不慌,那是因为我有底气,而我的底气,来自于虎捷将士。”
马扩对这话表示赞同:“那倒是,换成谁,只要有大帅这样的本钱,都不至于慌乱。”
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但徐卫并不介意,反而提起坛子给对方满上酒,笑道:“我就喜欢子充兄这性情,有一说一,不拐弯抹角,不高来高去。”
马扩看他一眼:“那也得分人,比如宣抚相公面前,我就尽量少说,甚至不说。”
“这是为何?”徐卫奇怪地问道。
马扩又摇摇头,把酒喝掉,随即转移了话题:“长安,粘罕打不下来,你今晚再劫一把,估计他得重新考虑自己的战略了。”
徐卫没说话,他还在琢磨对方刚才那一句。
“往长安推进,这本没有错。但粘罕失算就在于,他不该动用全部的力量来围攻长安这种大城。而且还是明知你兵强马壮的情况下。换成是我,不用攻坚,择精锐之师,利用关中平原利于马军冲突奔驰的优势,牵制你。再挥师攻环庆曲端!曲师尹打仗倒也有手段,可环庆的部队怎能和你虎捷相比?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还刚刚闹了一场兵变。我估计,连打带抚,这会儿都该逼得曲端抹脖子了。”
他大发感慨,等了一阵也没人叫个好,苦笑道:“我说徐大帅,徐经略,你在听么?”
“且听着呢。你这话听起来没错,实际还是有些出入。金军一来兵力充足,二来攻陷鄜延,士气正旺。再加上得到了我军器械制造方法。我坦白说,如果不是王禀极擅防守,再凭借火器的优势,虽不说长安一定沦陷,但至少是艰苦万分。哪还有今天我在敌楼宴请兄长的惬意?”徐卫开诚布公的态度,很得马扩的好感。
胜,不妄喜,败,不遑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难怪李纲承坛拜将,这说明李宣抚还是有识人之明的,可我……
自嘲地笑了笑,又端起酒杯,仰脖喝下。
楼梯上响起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杜飞虎奔上楼上,径直朝徐卫走去,刚伸出一只手,本想在大帅耳边轻语。可徐卫却道:“子充兄不是外人。”
“大帅,诸路兵马都已回城,只剩张统制一路。”杜飞虎低声说道。
徐卫端着酒杯的手停了下来,随即放下杯子,至栏杆前,眺望金营。此时,火势明显弱了一些,按说张宪该回来了吧?倒不担心金军会有什么举动,怕就怕张宪恋战不退,到时候得把自己给卷进去脱不得身。
“这不是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