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节 劫后重逢(2 / 2)
如熙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郁致的衣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姑娘,不要打扮一下?”
低头看看自己瘦弱干瘪的身躯,蜡黄的气色,还有乱糟糟的头发,她笑着摇摇头。就这样给他看到,最好。
环顾四周,大戏前的准备功夫已经就绪,她默默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外面的乌鸦还在“嘎嘎”的叫着,雪huā纷纷落在地下,偶尔能听到雪中冰雹打在地上“刷刷”的声音。这小宫纵有千般不好,但总有这般好就是能让人沉淀,让人反思。今日要真能顺利实施计划走出小宫去,这样宁静而孤寂的时刻恐怕再难以遇到了。
“承修,就是这里?”李雍一身雪衣,带着厚厚的绒皮帽子,手里揣着(书书屋最快更新)个精致的雕龙纹凤铜手炉,站在子潇苑门前低声问道。
崔承修一哈腰,眼珠子飞快地看了看左右,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声道:“回皇上,正是。这里就是郁采女居住的地方。”
抬头望着那残破不堪的“子潇苑”牌匾,摸着根本没有大门的门框,李雍眼睛发红,喉咙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似的难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近院子。
这院子极小,那石子路上都是层层冰雪,不知多少年没有扫了。雪和尘混淆在一起成了泥,也被冻在冰层之下,不知道多少时日。小路两侧的枯草被陈年积雪压弯了腰,压断了枝头,蔫蔫地耷拉着。墙上的红色漆早已斑驳,那黑黢黢的不知什么东西分布在四周的墙缝里,看得令人作呕。
越往里走,李雍的鼻头越酸,眼眶越红,拳头也握的越紧。终于到了小屋门口,那门上的缝隙之大,他可以一眼看到屋里的银瓶正在灰头土脸地拨弄着已经寥寥无几的炭火,而一旁的如熙正在默默垂泪。他扬起手来放在门上,居然有些害怕,怕看到郁致〖真〗实的惨状会让他心痛致死,也怕知道母后对他的应予全都是谎言!
“是皇上,皇上来了!”文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李雍将手放了下来,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只见文睿穿着一件单薄的夏衣,被风灌的嘴唇发抖,也不知是被懂傻了,还是看到他傻了,站在门口半天没动静。
“是皇上,娘娘,不是做梦,是皇上来看你了!”如熙破涕而笑地跑了过来将文睿拉开,然后赶紧将他请了进来。
从门一开,李雍的视线就直直射向躺在床上的郁致。
他的身子好像被一道无形的钩子钩住一样,一下子被直勾勾拉到了郁致的床前,他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千言万语,都卡在他哽咽的喉咙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瘦了,瘦的惊人。她之前被关禁闭的时候也消瘦过,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她瘦的随时都会离开人世一般,瘦的没了人气儿。她就那么静静的靠着床坐着,身上还穿的是去年夏日在“宁泊园”内“投壶”时候的夏裙。单薄的襦衣下,她的锁骨和肋骨一根根凸显出来,好像随时能从她单薄的皮肤里扎出来一样扎眼。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腰际,没有任何光泽,好像一把枯草,扎的他心里都是鲜血。
而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她那充满了斗志、生气、与灵巧的眸子。眼下瘦弱的身躯,反而将她那光彩熠熠的眸子突出的更强烈了。那眼神配着如此消瘦的身躯,似乎有一种慑人的魅力,那是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
她将手从他掌中慢慢抽了出来,抚摸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怜惜,嘴里幽幽地吐出一句:“你瘦了。”
李雍再也忍不住,一行热泪直滚而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是朕让你受苦了,都是朕不好,朕要带你出去,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挠,朕现在就带你出去!”
瘦弱如此的郁致反而轻拍他的后背,慢慢安抚着他。她心里明白,看到自己如此光景,他比自己还要痛,还要恨。这样深刻的感情之下,她身体上所受的委屈显得如此渺小,而他在心灵上受到的创伤要痛彻心扉的多。
半响,李雍抬起头来,慢慢拭干了两人的泪水,语气激动地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朕都要带你出去。是朕信错了母后,她曾信誓旦旦答应朕让你在这里过的富足安逸,朕才忍心舍得让你在这里委屈两个月。如今看来,母后竟还当朕是三岁孩童一般戏耍。不管韦将军如何,不管韦孟颜如何,朕今日必带你出去不可!”
“李郎!”郁致神情地唤了他一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他身子一震,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她这么叫自己,摸着她骨瘦嶙峋的肩膀,他心里又是一痛。
“若不是承修今日劝朕来看看你,朕恐怕还要再耽搁个把月,到时候还不知道你已经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朕真是要后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