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教婿仍需丈人翁(2 / 2)
沉吟良久,见张越露出了极其关注的表情,杜桢就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世节在武库司这些年也没有白呆,就在昨天,他刚刚往上献了天下卫所历年武备消耗的图表,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兵部尚书赵羾,还有尚书李庆对此都赞赏有加,吕震说手底下缺人,便向他们开了口,还说能让世节升上一级。吕震为人独断,世节不像你,我担心他那性子会吃亏。”
听说好端端的万世节会从兵部转礼部,张越也是吃惊得很。只不过,他更知道万世节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却极其仔细,他便寻思回头留心一些也就罢了。然而,杜桢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他为之精神一振。
“之前瓦剌的事情还没定就流言纷纷,皇上恼怒得很。我看皇上的意思,对瓦剌也颇有提防之心,未必会准脱欢的陈情。而且,就算真要派人,有流言在先,恐怕也不会派你去了。皇上昨天当着几位尚书的面说,磨炼太多就是折腾,让他们不要星星念念只惦记你。”
有了皇帝这么一句话,张越总算是心头大定。然而,那天去见张超时遇到的一系列事情他却始终耿耿于怀,只杜桢这些天忙于小五的婚事,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与其商量,这会儿就仔仔细细陈述了一遍。末了,他郑重其事地说:“流言绝非是空穴来风,总是有起头的人,民间才这么惧怕再次打仗,惧怕再次征发民夫。而革除军官的事则必定是朝中有人泄露了风声,更有人暗中添油加醋,才会让那些军官心怀恨意。先生,我觉得这势头很不好。”
听着听着,杜桢便渐渐眉头紧锁。他已不是昔日高中进士的毛头小子,也不是在翰林院专心诗词文章的文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在其位必谋长远。缜密地思量了一番,他不禁想到之前杨士奇提到万世节升调的事时,曾经说起都察院那帮御史仿佛在谋划着弹劾某人,于是顿时心中一紧。
“这事情我会对士奇兄和勉仁幼孜提一提,你这些天多多留心。查访民风民情乃是十三道监察御史的职责,既然你所说朝中没人提起,那么必定是都察院有人摁住了此事。左都御史刘观性奢侈好财货,但皇上却偏偏对其宠信深重,但凡官员无不畏都察院这一位总宪,你已经被两个御史弹劾过,既然有这么一件事,你要更加小心被人弹劾。”
老岳父这么一提醒,张越顿时想起了上回胡七说的话。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袁方忽然在两个月前下狠手断了刘观的一条臂膀,更拼着被人笑话驭下无方除掉了两个锦衣卫百户,这其中必然有深一层的考虑。一时间,他想起了上次被弹劾的往事,顿时眉头大皱。
按照阁臣惯例,杜桢明年会试极可能会担任主考官,到时候兴许也会像杨荣杨士奇那般门生满天下,但毕竟张越才是自己真正用了无数心血教导出来的弟子,因此他眼下既然已经担心张越成了御史的靶子,自然少不得细细提点。
“之前的朝中七卿,方宾和刘观最好财货,但方宾不如刘观胆大,更不如其圆融多智,所以一败即死,没有复起的余地。刘观先是在左都御史陈瑛和右都御史吴中之间左右逢源,后来却升任一部尚书,被太子申饬过,又因故被谪为本部吏,最后还是照旧复起,又迁左都御史,过人之处可见一斑。杨勉仁深得圣眷,对刘观戒心深重也不敢随便招惹,你就更得谨慎了。”
“多谢先生提醒,此事我一定倍加留心。”
翁婿俩商议完了正事,张越便提起三日后儿子的两岁生辰,说是要晚上自家小小操办一番热闹热闹,杜桢一向疼爱外孙,当下便答应若是那天晚上不当值一定去。有了这许诺,张越便打算起身往后头去见杜绾,结果才一站起身,外头门帘就被人高高打了起来。
“看你们俩满头大汗的,也不知道把窗户支起来!”走在前头的裘氏亲自捧着一个条盘,在旁边的梅花几子上搁了,就对张越笑道,“如今晚上也热,我听说你来了,特意多盛了一碗绿豆百合汤。虽说天热,但喝冰镇的不利肠胃,这温温热的正好,你喝了再走,也好解解暑气,今天你忙前忙后也累坏了!”
张越素来看待裘氏就和自己的母亲差不多,此时连忙上前笑吟吟地道了谢。先捧起一碗给了杜桢,他自己又端起了剩下的一碗,自是一口气喝了干净,随即才和裘氏一同前往后院。他素来敬重这位岳母,此时听她絮絮叨叨也只觉得可亲可敬,可等到穿过前头一扇月亮门的时候,他却忽然捕捉到了一前一后两个名字。前一个名字让他放下了一桩心事,后一个名字却让他的心再次高悬了起来。
“今天早上孟姑娘到家里来送嫁的时候,和绾儿小五说了很久的话,我听见她说这几天就要搬进城来,住的地方离保定侯府不多远,也可以有个照应……两天前太子妃生辰,我和其他诰命去东宫拜谒,恰好看见了之前你成婚那会儿,一块来咱们家送过东西的那个房家公子。这好几年过去,他倒是瞧着更英挺神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