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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家业还在的时候当然不缺他们兄妹一口吃的,蘅县民变以后,家业一天天败落,若没有全伯忠心护着,他们兄妹二人早就被自家人扫地出门了,后来为了撇清与这宅子的关系,他们又搬走了值钱的家什,连柱子上的金粉都刮走了,把他们兄妹二人留在了这个家徒四壁的宅子里。
那时候他撑不起事,阿颖还是个黄毛小丫头,没有全伯努力操持,又是照顾他们,又是挤出时间去打零工换些米粮,他们早就饿死了。
一年前,全伯受了寒,在家里躺了几天,他忙着照顾全伯,没顾上阿颖,她偷偷摸摸跑去外面,不知她是怎么弄的,就得到了那个在市贸司做书记员的活。
许岳不同意她去做工,却拦不住她,而且他连全伯的汤药钱都凑不齐,被她问得无话可说,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了。
全伯好了以后,阿颖依然不肯回家,和他说全伯老了,该享他们的福了,总不能让他一把年纪了还像壮年人那样在外做工吧。
许岳和她争论几次,说不过她,最后就变成了全伯在家照顾他,阿颖去外面做工了。
“大郎说得这是什么话,我照顾大郎和颖娘子是应该的。现在好了,颖娘子有了俸禄,家里好过了许多,等过两年,再给大郎娶门新妇,给颖娘子找个好人家,我也就对得起故去的郎君了。”全伯吃着大郎分给他的汤饼,心里暖暖的,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少了许多。
“全伯,我想去找件事做,让颖娘子做工给我娶新妇,我这个做阿兄的做不出来这种事。”这事许岳考虑了不少时候,今日被那送妆的队伍刺激了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蘅侯固然出身粗鄙,是他们以前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只要能够养家糊口,就算要去给那些粗鄙者做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郎和颖娘子商量吧,我是不懂这些事的。”全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
他家大郎是真正的世族温润佳公子,无数的金膏玉脂堆出来的精贵人,就算如今习惯了粗衣陋食,依然维持着风度翩翩的姿态。
他的骄傲已经印在了骨子里,让他去向那些他以前看都不会看的人低头奉承,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全伯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全伯没有支持他,不过许岳不打算放弃,用过晚食以后,他决定等着阿颖回来,和她商量这件事。
这一等,就等了好久。中途,他劝说着全伯先去睡了,自己继续等着,一直等到戌时,才听到拍门声。
他们住的院子是在前院,在边上开了个侧门,此时夜深人静了,拍门声很清晰。许岳点了根蜡烛,去给阿颖开门,没到门口,就听到门口有说话声。
“替我多谢你家将军。”这个女声是阿颖。
“许主记不用客气,我家将军吩咐过了,务必要把人全都安全送回家。”这个男声不知道是谁,他说的将军又是谁?
“阿颖。”许岳有些担心,疾走几步,开了门,喊道。
“阿兄,我在这里,你这么大声干嘛,全伯要被你吵醒了。”许颖向外挥了挥手,然后推了自家阿兄一把,让他闪开点,自己就进了门。
他家阿颖自从出外做工以后,说话做事越来越直接暴力,把世族女的优雅仪态全都抛到了天边,许岳想说说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说她,心中又憋气起来。
他趁着关门的时候,扫了一眼外面,只见到两个小兵的背影,没见到什么将军,才把门重新关上。
“知道会吵醒全伯,你还这么晚回来?”全伯睡下了,唠叨的人就变成了许岳。
“都是将军不好啦,本来每天就一堆人追着我们要订细瓷茶具,今天世子大婚,他当着全城的面晒了妆,一大堆人围着我们要订送妆瓷了,还硬要一模一样的,这是将军特地给扬威将军设计的,全天下独一无二,怎么可能有一样的?”许颖如今才二八年华,虽然在市贸司已经独挡一面做到了主记,不过在阿兄面前,她还是要撒撒娇抱怨一下的。
“刚才那是定远将军的手下?”定远将军许岳见过,看着不算太讨厌,而且他实际上年纪还很轻,不用担心什么。
“阿兄问这个干嘛?”许颖的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后来司里忙到晚了,将军就让人送了酒食过来,庆贺世子大婚外加犒劳我们的辛苦。阿兄给我煮茶吧,我口渴得很。”
“是不是定远将军的人?”见许颖不回答,许岳又问了一遍。
“是啦,阿兄真啰嗦,是定远将军管着我们的,还能有哪个将军?”许颖不耐烦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