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1 / 2)
琴言怀中横抱着吉娜与楼心月站在一片山脊上。八月的阳光照下来兀自晃人的眼睛。楼心月折了一片硕大的树叶替吉娜遮住太阳。吉娜熟睡未醒脸上红扑扑的正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楼心月怔怔地看着她琴言微笑打趣道:“咱们华音阁正盈月妃向来冷面冷心连阁主都爱理不理的怎么对这个小丫头这般呵护?”
楼心月轻轻地为吉娜理平了鬓角吹乱的几丝乌发叹道:“我也不知为何自打见了她就觉得有些动尘缘。也许上天看我修行太苦降她下来跟我做伴吧。”
琴言笑道:“你既然如此喜欢她就向阁主求个情留她在华音阁中好了。”
楼心月斜了她一眼道:“莫非是你这妮子想她留下来却要我去顶这份苦差?”
琴言笑着抚了抚吉娜的脸蛋道:“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我若是说不肯留她下来那也是假的。咱们阁中过于安静有个孩子闹闹也可改改气氛。”
楼心月一句话要说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只微微一笑。琴言见她神态古怪心中一动立即羞红了脸蛋笑道:“我不许你说!你要说我就恼了。”
楼心月笑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琴言大羞身形一转就如御风而行一般远远掠了出去脸上红晕犹自未退似乎很是难为情。
楼心月微微一笑已经觉得话说得太多了。几年未回华音阁这时踏上旧路精神不由为之一快。当下小心地将吉娜横抱在怀中也展开轻功向前掠去。
等到吉娜揉着眼睛醒来时就见琴言跟楼心月微笑看着她眼前的景色却浑非原来了。
——武林中最神秘、强大的门派华音阁赫然已在眼前。
武当山终年云雾笼罩的武当山。
一个萧索的人影沿着山道缓缓而上渐渐走近那座极为巨大的山门。
自从当年剑神郭敖一剑将此山门劈成两半之后武当派就一直未复元气再也不是当年的第一剑派了。
那人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看着这重新建成的山门。依旧是两丈硬木伐成的大门依旧是大红的颜色只是不知现在还值不值得剑神一剑?
剑神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是不是因为当今江湖已经没有人再配这两个字?那人长长吐了口气神色更为萧索。
他走到山门口盘膝坐下便不言不动。武当山的道士们想要出入才走近他的身边便被一道凌厉至极的劲气避开。
杀气!无人能够通过的杀气!
一时之间他清俊而苍白的脸上笼上了一层血色这血色让他的眉峰斜斜挑起有说不出的孤傲说不出的邪逸!
时正清晨此人当门而坐登时将道士们全都堵在门内无一人能出入。众道士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嘈嘈杂杂地乱成一片。直到清宁道长出来。
他见了此人脸色却霍然变了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孟天成。你不在吴越王府当差到我们武当山做什么?难道来做看门狗吗?”
孟天成闭着的双目没有张开淡淡道:“清宁你的肩胛骨还好吧?”
清宁的脸色又变了变成了一片青紫。众道士也都看出来此人必定与清宁师叔有过恩怨只是不明白以清宁师叔的火暴脾气怎么不扑上去刺他几个透明窟窿?
孟天成将赤月弯刀解下横放在膝上道:“我今日来是拜见敷非、敷微、敷疑三老的。”
水云深处迎面高耸两根入云的华表一下子吸引住了吉娜的眼睛。
那华表通体莹白净洁乃是用整块石头雕成虽不识得是什么石头只觉极为好看。上面雕满了弯弯曲曲宛如符号一样的文字。吉娜总是生在酋长之家也自小给父母夹磨着学过汉语汉字要说正正楷楷的写了吉娜光认字倒能认个十之八九但眼前这些龙飞凤舞、姿态纷呈的篆隶行草却是一点也看不明白了。
只见文字缭绕如云中间盘旋飞舞着一只似龙非龙的怪物尾巴直垂在地下那颗硕大的头颅却顶在华表的柱顶昂首向着天空模样狰狞可怕。吉娜对着那怪兽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转过眼光就见华表后面是一道白玉牌楼也是通体净白用整块汉白玉石雕成上面横书三个大字“华音阁”倒是认识。那牌楼不甚高大也没有多少藻纹修饰样式古拙沉雄宛如巨人蹲踞极为**。连吉娜都禁不住有些肃然起来。
牌楼后面是水道水道之上是一片平川展开川上长满了绿树。中间各色花朵点缀露出隐约的院墙楼台的痕迹就如同色彩极好的风景长卷一般。
那些亭台一律仿唐时的建筑都描了很精致的飞檐走近了看上面都画了花鸟虫鱼的涂壁却跟四周的树木相映成趣似乎建筑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楼台都是木制建筑大大小小的用复道连在一起错落有致斜斜的将半个青山包住取了个缓舒的斜角。不论建筑边上还是川上的空余地带都种满了各式的鲜花。这缥缥缈缈的香气就已经很使人的心神荡漾了哪里更兼许多声色的诱惑。
吉娜就觉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又由不得高兴起来。偏这秀色看上去又是如此的和谐而丰致仿佛老天特意造出来让人居住的不由大加赞赏。
楼心月笑着问她愿不愿意住在这里时吉娜赶紧点头哪里还想得起苗疆的家。
舟随水进水波澄澈一些大小画舫擦肩而过吉娜倒满不在乎的见了个人就问好多半都住舟称赞道:“好可爱的小姑娘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一路行来就觉华音阁中的人都和气得很浑然不是外面听到的那样凶恶。琴言也含了微笑跟每个人点头楼心月却板起脸理都不理只有吉娜乐得其所。
吉娜正兴高采烈楼心月已经起身:“前面不远就是我的住处我先走了。”
琴言道:“难道你不去……”
“有你去了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想见他。”楼心月此言一出人已在岸上。霎时之间便已走得无影无踪似乎凭空消逝了一般。
“楼姐姐……”吉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人怎么就不见了?”
楼心月轻功虽好但华音阁的迷离布局的确也占了很大因素。这些美景风物中其实暗暗蕴藏了极为凌厉的阵法若无人小心带路不要说在其中来去自如哪怕要行走一步也是千难万险。
事关阁中机密琴言也无意多向吉娜解释只拉过她安慰道:“你楼姐姐有事不和我们一起了。”
吉娜指着楼心月去的方向烟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一些塔尖和一道高耸的石碑:“那里就是楼姐姐住的地方?”
琴言笑道:“远在盛唐的时候华音阁几代主人都信奉佛教留下了许多唐时的佛塔、造像你楼姐姐就喜欢住在旁边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找她啊。”
吉娜听得神往起来拉着琴言的袖子:“姐姐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琴言笑道:“那怎么行傻丫头不要说傻话。凡地总有个主儿来到了华音阁当然就要先拜见华音阁的主人了。
说起见阁主吉娜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就是你常说起的那个诸多天下第一的人了!可是为什么要我去拜见他他怎么不拜见我?”
琴言吃了一惊急忙摇手止住吉娜。吉娜忽闪着大眼睛奇怪地看着琴言道:“你怎么这么怕他?难道他长着三个脑袋不成?”
琴言还没回答就听吉娜笑道:“两个脑袋的怪人我见过就是没见过三个脑袋的阁主我倒真想见一下了!走我们现在就见阁主去!”
琴言苦笑道:“现在你想见我却又不敢让你见去了。不过早晚要见的是福是祸躲是躲不掉的。只盼着……”
她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忧色终于道:“走吧这时候阁主应该在天籁瀑练字。”
两人下了船步行在绿树掩映的小道上。她们避开红廊复道连系的主道行入偏僻之处但仍是山石叠翠精舍依稀四方水声隐隐半空彩羽纷飞也不知华音阁到底有多大。
水声渐渐大了起来眼前现出一仞峭壁上边葛罗交织爬满各色花叶宛如一道巨大彩屏在镏金的夕阳之下熠熠生辉。
吉娜一喜禁不住童心大起跑过去踩踏地上数寸厚的花瓣却见琴言忽然止步深吸一口气道:“玄度司新月妃琴言拜见阁主。”她的声音并不大仿佛怕惊起那林中的飞鸟。
吉娜的脚也顿住正踏在花瓣的边缘。
此声一出似乎周围的声音一起都沉静起来吉娜的身子却突然一震觉得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猛然挥开不自禁地就肃然而立等候着某种莫名的命令降临。
她吐了吐舌头就听里面有人浅声道:“进来吧。”
吉娜悄悄道:“是个姐姐也。”琴言却正色整衣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吉娜才要说话琴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以目示意脸上微露惊恐之色吉娜只好乖乖地随着她向里走心中却很不服气呢。
倚着青山却是一片亩余大的池塘。一条白瀑从山涧中垂落下来涛声滚滚直击得池塘中浪花翻飞泡沫纷涌水汽蒸腾而上映着丽日变幻出无边彩辉。
在彩辉的中间站了一个人。
那人青衣落落只剪裁出最简单的样式随意穿在身上并没有束发散垂的长发纷披而下被瀑布吹得向后飞散开。他从容地负手站在潭中心昂首看着瀑布从天际飞落。
他并没有什么动作但吉娜自转过林子以来眼睛就一直盯在他身上。似乎这人本身就具有隐秘的魔力可以同天地之威抗衡吸引一切人的注意。
瀑布垂下的水汽直腾开来似乎想将他吹开但他的身形一动不动仿佛他本身同这个世界就是隔离的他的心思他的意旨都浑然不在这尘滓之中。
就听一人浅声道:“你们等一会儿阁主正在练字。”
吉娜收回目光就见潭边站了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鹅黄衣衫团团的脸手中捧着淡紫的水晶盘里边放着紫云青花砚一只笔一卷古帖。
那姑娘脸上透出几分儒雅的书卷气静静地站着连说话都轻悄细声的仿佛怕惊了这天地间永恒流动的元气。这份温柔平和跟琴言的优雅妩媚又不相同。那姑娘见吉娜打量她报之一笑转头注目湖中似乎这正是她的工作一般。湖中那人却一直凝目注视着瀑布晶莹的水帘只映着他出世的站姿微微凉风融融斜阳漂起无尽水花无声摇落在他身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