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视事(2 / 2)
我大致知道阿欢为何要对韦团儿出手,这宫中已够险恶了,再容不得一个韦团儿这样的人,可我不知她竟这样急迫,非要行此险招,明明她可以与我商量,我们两人同心,徐徐图之的,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做这样的事,冒这样大的险?——一定还是崔明德撺掇的。
我瞪着崔明德,若非看在独孤绍的面上,真恨不得要上前打她一顿,她挑眉回看于我,神情镇定,声音沉稳:“你不知她为何要将事做得这么绝、这么急?”
我怒目看她,不曾答话,她自己笑了笑,淡淡道:“也难怪你不知,你一心里只有韦四,自己的驸马、亲族无一放在心上,只怕郑博之死,对你而言,不但不是挫折,反倒是件幸事。不过你自己虽不上心,韦四却替你上心,你不除掉韦团儿,她便替你除了。”
我又怔了怔,蹙了眉,半晌才道:“于我而言,无论是谁被杀,总不可能是件幸事,何况是曾朝夕相伴的人。”口虽如此,声气却终究微弱。
我知道韦团儿明面上告的是郑朗,实际上要动的却是郑博。我也知道于宫中而言,郑博既能因韦团儿一言告发而死,则我在母亲心中的分量亦可想而知,哪怕郑博死后,母亲不断地示我以恩宠,替我在内外立威,然而我保不住自己的驸马这件事已深入人心,无可辩驳。韦团儿在一日,我在宫中的威望便如立在鸡卵上的巨石,随时都可能坠落损毁。但我却从未想过“杀了韦团儿”。
我恨韦团儿,恨她这样跋扈,恨她牵连郑博,恨她四处告密、累得宫中不安,可我也怕,怕她在宫中的权势,怕她得母亲的信任,哪怕她害死了郑博,我见了她,也只能客客气气地叫一句“团娘子”。上一次我恨到这地步的人是贺兰敏之,那时我可以对阿欢夸下海口,说我要堂堂正正地叫他死,可这一次,我连偷偷摸摸地报复韦团儿都不敢。
然而无论如何,阿欢也不该瞒着我做这样的事。
我闭上了眼,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车里冰似乎放多了,冷得叫人发颤,颤得久了,牙齿也上下打起架来,崔明德寻出来一条淡色帔子,替我裹上,平平淡淡地道:“太后既肯和你说这样的事,便是已有了决断,韦四已博赢了。”
我没有理会她,闭着眼直入了宫门,下车后并不向丽春台走,却一路往殿中省去,到了官署便纠集宫官、紧急升厅视事。已近傍晚,众人多已离衙,幸而都在宫中,叫来也还方便。唯有韦团儿因是自城外入宫,又是受贬斥,到得格外迟,我早已写好令状,等她一来,便签了名,淡淡宣告:“司闱韦团儿,遇事迟慢、不敬上官,著决杖一百。”不理会厅中众人惊愕的脸色,向仙仙一扬头:“你去监刑。”
仙仙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迅速地带人将韦团儿堵住嘴、架了出去,厅中有人想要求情,被我一看,个个噤若寒蝉,泥塑般立着听完外面传来足足一百声闷响,又见仙仙进来,大大方方地道:“禀公主,韦团儿受杖不过,已戴罪而死。”
我嗯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所过之人,无不躬身肃立、毕恭毕敬。
作者有话要说:1.唐人有个优良的“传统”,上官对下官、主官对僚属可以行杖,所以常有上官抓了下官的小错而将下官打死的例子。则天时有告密之民亦被宰相决杖而死。
2.魏武典:魏武帝曹操小时候很贪玩,有个叔叔老是劝他,还向他爹打小报告,操哥非常不开心,就假装中风倒地,那个叔叔慌忙去告诉操爹,操爹跑回来一看,儿子正从容自在地玩耍,没有昏迷迹象,几次类似的事之后,操爹就再也不信任该叔叔了,曹操从此得以任性自在。
3.戾太子:汉武帝的儿子戾太子得罪了江充,被诬告巫蛊,不得已起兵而死。后来汉武帝自己后悔,把江充等人杀了。
4.古代的史书很难得读到(其实现代人也很少有认真去读史书的),所以大部分人是不知道这些典故的。就算知道…很多时候理都懂,然并卵。
以上科普为凭记忆随手而打,不太准确,欢迎补充及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