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离鹰 三(2 / 2)
一入黄土,那就是真正阴阳两隔,此生再难相见。
言齐和三叔公诧异望着言战,言齐派就全看向了言战,言齐派看向言战,其他依附于言齐派豪门家族也看向言战,后,众人都看向言战,沈嘉盛和陈祁东只好回过头来,还以为言战这里出了什么事,一瞧……连言战自己都没发觉,她早已经满脸泪水。
“我看言忱死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流过。她现哭成这样是给云家看得?云家才不领她这个情!搞得云磐像是她亲爹似!”言齐白了言成栋他们一眼,摆手叫他们别看了,反常言战这是故意丢言家脸!
“……”顾双城用手帕温柔拭去了言战眼泪,言战这才知道自己是哭,她哑着嗓子张张口,顾双城看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样子,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言战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过,顾双城却知道。她盼望着葬礼早点结束……
开始下葬了。
棺材缓缓落入墓穴中,祭师嘴里话,言战已经听不清了,她察觉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呐喊——不,请你别埋葬他,让我再看看他,让我再看他一眼,再陪他说说话。
云家老夫人就这么望着沉重棺材缓缓落入墓穴,直到落定了。她心才安稳下来,罗可欣扶着老夫人,以为她是过度悲伤才一言不发,她侧头一看,老夫人嘴角竟弯起一抹浅笑,她等不及了,老夫人不是说今天要做一件痛事情吗?怎么还不做呢?
“妈,您不是要对言战……”罗可欣还没问出口,老夫人就说:“急什么,先把你公公埋好了,我怕我把压箱底话都告诉言战了,言战还没等你公公埋严实了,就给他挖出来了。呵。”
开始填土了。
几个年长男佣用金锹一锹一锹填土,一掊土,两掊土,三掊土,四掊土……很,棺木只能瞧见边缘了,又渐渐,棺木就被淹没土里了……言战就这么看着,她很想自己上前,拿着金锹一掊土一掊土亲手埋葬云磐,顾双城制止了她,沈嘉盛拉住她胳膊道:“言总,还请安静节哀顺变。”
这葬礼时辰都是计划好,棺木很就被深埋入地底,再也见不着了。祭师让众人环着墓走了一圈后就指引大家从另外一条路出去,祭师说,来得路是阴间路,出得路是阳间路,若是按原路返回,那就和亡灵一起呆了阴间。有人想回头,祭师又说,诸位切勿回头弥望阴间路,易招小鬼缠身。这下,言战想回头再看一眼也不行了。
阳间路是一路灯火通明,没有来时那条阴间路那样鬼气森森,弄得人觉得不是来送葬,是来给云老爷子殉葬。过了一道弯,眼前顿时开阔起来,桌椅板凳俱全,这是到了后一个环节了,大约是长子云中天要向进入墓穴诸位吊唁者细数云磐功过是非,并向所有场人致敬,这是要颂一出孝感先父,祭师也可以趁这个时间,把墓穴永远封住。而陵墓外没进来诸位,云家会等到饭桌上再道一声感谢。
走了这么长路,是个人都累了。大家纷纷落座,头一回坟墓里听云中天致辞,那也是一件鲜事儿,老爷子已经入土为安了,大部分人都心里总结,这个葬礼算是完美落幕,他们谁也没想到,好戏马上就要锵锵锵登场了。
位置安排没有限定,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坐哪里。言齐和三叔公是落座,落座后两人一直不停耳语。言战当然想和顾双城坐一起,没想到这一桌一会儿就坐满了,罗可欣笑着走过来,把言战拉到了正对着中央桌子上,言战一看,还是云老夫人旁边位置,本不想落座,后云老夫人说:“坐我身旁来吧。”
顾双城不放心,就坐到离言战近位置上,众人都看着,云老夫人也开口了,言战不能不坐,她坐下来,关心问:“老夫人还好吧?”
“我很好。”云老夫人面上无甚表情,顾双城不知道这个老妖怪是不是真要捅破那层纸,傻子都该明白,捅破了对云家没有益处。
云中天站中央,开始对他父亲云磐侃侃而谈,现场悲伤气氛被他两三句童年时被父亲痛揍回忆冲淡了不少,言战听得入神,直到云老夫人开口。
“我认识你母亲迟春水。”
“……”言战微讶,几乎没人知道她母亲是不是迟春水,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肯定说出她母亲名字。
“我们不仅认识,还是很熟悉朋友。”云老夫人看向言战,“你和你母亲长得像。但好像……你和你父亲言矩一点也不像。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没见过我父亲。”言战听这语气,恐怕云老夫人也是来质疑她是不是言矩之女,她掏掏耳朵,有些见怪不怪。
“要是我说,你不是言矩女儿,你生父另有其人,你相信吗?”云老夫人循循善诱,语速缓慢,吊人胃口之余,还像是说一个常识。
顾双城闻言,脸色大变,她立刻站起来走到言战身旁,说:“姑姑,你不是有点不舒服吗?你到我身边来坐吧。”
云老夫人抬头笑着看向顾双城,慢悠悠说:“你叫顾双城是吧。小姑娘,你医院时候就知道了吧?瞧你喊姑姑喊得这么亲昵,怎么就这么不诚实,不早点告诉你姑姑呢?”
顾双城只想一拳打烂这张老嘴,她血液逆涌,呼吸急促起来。言战见状,心里陡然下陷了,心跳加。
“噢。我知道了,言战,顾双城这还是孝顺你,她是怕你知道了自己亲生父亲是谁,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呀。我现可要代她说了,你千万要保重。”云老夫人望着言战脸,恨不得用一千根针戳烂这张脸!半辈子仇恨都这一刻涌上她嘴边,那双唇悠悠说:“言战,你生父是云磐。”
一旁听好戏罗可欣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言战是……女儿??!!
“觉得我是胡说?呵,你一定会想,当年言忱已经验过很多次你DNA,那么多专家都检验过,你当然是言矩女儿。言战,你听我一句话,自己再去验一验DNA,只要那么一滴血、半根头发,你就能真正知道自己是谁女儿。”云老夫人笑着看言战脸色渐渐发白,顾双城想要搀着言战起来,言战动也不动盯着云老夫人。
“看你今天帮我们云家扶灵狮份上,我暂且就告诉你这么多。孩子,我告诉你,这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没有人会和你说实话。”云老夫人卖了个关子,她不会一下子就把言战不知道所有秘密都倒出来,她要慢慢,一点一点折磨迟春水这个贱人女儿!
小佑和灵灵跑过来,两个孩子本来是要找奶奶要糖吃,见奶奶正和言战对视,就连什么也不懂小孩也知道现不宜靠近。
言战微颤眨了一下眼睛,这一眨极其缓慢机械,她目不转睛看向小佑,这位云家长孙。没等顾双城扶走她,言战就一把将小佑拽过来,伸手掐住了他脖子。
“小朋友,安静。”言战手掌感受着细小咽喉处缓慢蠕动生命气息,云老夫人吼道:“住手!放了我孙子!来人啊!言战疯了!来人!”
云中天致辞突然中断了,所有人吓了一跳!瞧言战样子,简直就是恶鬼附体了,哪里还有平时半分倾城娇容!有人一嘀咕,其他人就深以为然退到了一边。
“这是怎么了?言战,你放手。”云中天走过来,却被罗可欣拦下来了,她咬着唇,“你别过去,我求求你。”
丽莎和云啸尘急坏了,云啸尘哀求道:“言战,你是要杀了我儿子才甘心吗?你难道……呜呜,还是怪我当年没有娶你?言战……当年是言忱阻拦我,我次次提亲,他都拦了下来!他就是不让我娶你!”
“你瞎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丽莎捂住云啸尘嘴,当他是慈父之心泛滥,已经胡言乱语了。
言战不闻众人声,只盯着云老夫人。
“你这个贱人女儿!要是你敢掐死我大孙子!我就……”
云老夫人还没说完,言战就再次加重力道握紧了那根孩童细脖子,她手发抖,小佑张着嘴,就不能呼吸了,云老夫人大哭道:“贱人!你给我松手,呜呜……”
“言战!你到底干什么?”云中天推开罗可欣跑过来,大声吼道。
“……”云老夫人屏住眼泪,她僵持开口道:“好,好。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都告诉你!让场诸位都听听!”
“……”顾双城不愿摇摇头,她回头找言赋,言赋已经不见了!言齐和三叔公也不场!陈祁东、连如白和沈嘉盛已经护了言战四周,仿佛就算言战现杀人了,他们也只是收尸来,还没人发现言战已经失控边缘。
“姑姑……”
“你刚才也听见了,我儿子啸尘多次向言忱提亲,为什么你‘亲哥’就是不肯把你嫁给他呢?啸尘有什么不好?当时如果云言两家联姻,那是多好事儿?”云老夫人忍下眼泪,说。
“因为我不喜欢云啸尘。”言战冰冷开口道,她松了松手劲儿,小佑吓得直咳嗽,使劲呼吸鲜空气。陈祁东对沈嘉盛道:“我看言总已经不对劲儿了,不能让她出事。”
“呵,你还自己骗自己。孩子,你现其实什么都明白了,不是吗?非要我来戳破,好,我老婆子不要脸,我来戳破。言忱之所以不让啸尘娶你,根本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们啸尘,而是,他、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她亲、妹、妹!”
全场哗然。
“我猜,早你第一次验DNA时候,他就知道你不是言家人。但是怎么办呢,言忱看重你,也钟情你,何况他是一家之主,他可以正大光明伪造DNA,谁人敢怀疑他?”云老夫人笑了一声,悲悯看着言战道:“真是个小可怜哦,不仅被蒙鼓里这么多年,还为他们言家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不过,啧啧啧,可怜不是这里,可怜是,孩子,你这么多年都被言忱当猴耍,当马前卒使了,你自己还感激涕零给他做看门狗,敬重他是你‘亲大哥’,呵呵……聪明是言忱。你言战,不及他一缸雪茄灰。”
言战颤抖着站起来,云老夫人又说:“那些照片和视频出来时候,你就已经怀疑了,你也想过了,不是吗?言战。可惜啊,你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是这样吧?要不是我心善,这辈子,你都言忱棋盘里,可怜巴巴做一枚棋子。”
痛痛打击了一番呼风唤雨言战,云老夫人也爽利站起来,云中天却再也站不稳了,他痛心而又麻木看着言战,心里自言自语道,难道和我斗了半辈子这个女人,竟然是我同父异母亲妹妹???灵堂里那番争吵再次回响他耳边,一切就像是预示一样,可笑气话成了事实,好你个言忱啊,你布了一个局,就这么乐呵呵黄泉里看着我和我自己亲妹妹鏖战不休……他站不住了,罗可欣连忙扶住他。
丽莎和云啸尘傻眼了。
小佑脖子还被言战掐着,他望了一眼言战,稚嫩声音咳嗽着问:“那你不是言家姑姑,是我姑姑了?”
言战被这话电到似松开了小佑脖子,云老夫人立刻把孙子抱怀里,她满眼泪水笑着说:“你妈妈迟春水不可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女儿?她临死前一定想告诉你,可惜啊,她死了,哈哈,没有那口福气告诉你。这是她活该!”
宛若活死人言战凝视着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咬唇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过你想对了。你母亲这样怕死女人,怎么会自己生病就自然死亡了呢?只有你这样白痴才会被言忱蒙蔽,以为你母亲是病死!真是个一无是处白痴,连自己母亲都保护不了。”
“是谁?”……杀死了我母亲?
“其实你知道是谁,何必来问我?我不会杀你母亲,杀她,脏了我手。”云老夫人抱住小佑和灵灵,“迟春水应该过来看看,她女儿是多么愚蠢,她早死也该瞑目了,而我,子孙满堂,全家和乐融融,是她到死也羡慕不来!我就是惋惜这贱人死得这么早,没能看我儿孙绕膝美满。”
“……是谁?”顾双城怕是所有人当中听得明白,言战问是谁是杀死她母亲凶手。
“不是言忱。还能是谁?只有杀了你母亲,她才永远不会说出你生父是谁,这样,也就方便言忱死了都能利用你来给他们言家做一个忠实看门母狗!”云老夫人刚说完,顾双城就忍无可忍要一巴掌打她满是仇恨脸上,谁晓得小佑护住了奶奶,推开了顾双城,愤恨喊道:“你是坏人!”
顾双城不防,倒了地上。
这一跌,“哗啦”一声跌出了靴子里血钻项链!这项链一滚出来,全场人眼睛都直了,包括云老夫人也觉得是不是顾双城陵墓里刚挖到宝贝,自己藏起来了!?
除了言战,谁也不认识这条项链。
看到这条项链,言战就捂住心口,弯下腰来,温柔拾起了它,她看向顾双城,没有丝毫感情问:“你从哪儿找到这条项链?”
顾双城不想回答,直觉告诉她,这条项链应该是……
“回答我。”
“这条项链是谁?”
“你从哪儿找到这条项链?”言战再次问。
“……言忱书房。”顾双城无处可躲回答道。
话音落下两秒后,滚烫眼泪从言战脸颊上淌下来,她蹲地上,无所适从握着这串血钻项链,这串……她送给她母亲血钻项链。她知道自己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眼前所有人都全部化为无形泡影……
妈妈。
这条血钻项链送给母亲那一天,言战就没想到,那一天就成了母亲忌日。她早晨刚把项链套母亲白颈上,晚上下班就从言忱那里得知母亲去世了。
妈妈。
这条血钻项链从此就不翼而飞。如果是言忱书房里,言忱怎么可能不知道,又为什么不告诉她?除非……母亲就是死言忱书房里,死于言忱之手,她留下这条项链,连言忱都不知道……
妈妈。
妈妈。
妈妈。
“妈妈……妈妈……”言战握着那条血钻项链,眼泪一颗一颗缓慢溅落血钻上。
全场再次哗然。平日里高居上位言战轰然倒塌,眼前言战活像个只会找妈妈小女孩,纵然让人伤感,可不免让嫉恨她人觉得,这样言战真有点好笑。
“妈妈……妈妈……”言战环视四周,什么也没见,正此时,言赋焦急跑进来,言战背对着她,事出紧急他就直接冲了过去,抓住言战胳膊说:“姑,你看,这份遗嘱是我爸爸亲笔写,为什么,为什么……他说您不是我亲姑姑……为什么……为什么……”
显然震惊和痛苦中无法自拔言赋已经忽略了言战满脸泪水,等他回过神时候,言战已经把那份言忱亲笔遗嘱一字一句看清楚了……她忽然笑了,笑得让言赋害怕,言赋后退了好几步。
顾双城满眼泪水向言赋身后看过去,刚才不见了言赋一定是出去和言齐争夺了这份遗嘱,言齐脸上挂了彩,言赋耳朵也被指甲刮破了,这亲叔侄俩肯定是动过手。三叔公也气喘吁吁跑进来,声如洪钟说:“诸位,言战不是我们言家人,从今天开始,言氏家族内老人们一致同意,要将言战逐出言氏,以正家风!”
言齐见状,连忙添了一句,“言战手上拿得那一份,就是我大哥言忱遗嘱,当年我大哥就这么过世了,说不定遗嘱都被言战改过了,这才是我大哥遗嘱啊!”
刚才言赋和言齐厮打一起时候,从遗嘱里面还掉出来一个光盘,三叔公捏手上觉得不合适,就悄悄让言齐收口袋里,言齐立刻收好,挺直腰杆继续哭腔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全家人都受了她蒙蔽啊!”
言战又泪眼模糊笑了一下,她忽然一个箭步走到沈嘉盛身旁,拔出了他后腰上别着一把手枪,沈嘉盛猝不及防,被言战夺了个正着。
言齐和三叔公都以为言战是要枪毙了他们,两个人吓得连忙躲到保镖们身后,谁知道再抬眼一瞧,仿若疯魔言战拿枪对准了言赋?
刚才所有人都看见是言赋把那份遗嘱送到言战面前,就算这份遗嘱败露了言战霸占言氏财产事实,言战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杀了言赋吧?看来这言战真是疯了,太可怕了。
众人议论纷纷,唯独云家老夫人笑得开心,念叨着:“现世报,现世报,呵呵。”
一直偷拍言战方研之也笑着想,哈哈,终于失控了,哈哈,言战终于失控了……她兴奋差点要晕过去!
只有顾双城知道。
只有顾双城知道……言赋是越长大越像言忱,那张脸神似至极。此刻言战眼睛里看到根本不是言赋,而是言忱。
她要,亲手杀、了、言、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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