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天上月,照地上有情人(2 / 2)
她的呼吸浅浅的,细细的,很均匀,看起来睡得很安稳。萧赫人紧紧凝视着这张生过一场病之后有些清瘦的娇颜,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痕迹,许是睡前哭过,男人眸底闪过一丝痛楚和纠结,眼角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隐隐有些湿润。
妖妖,对不起,请原谅我只能以这种方式过来看你。对不起,不能在你生病的时候陪着你,连你出院都没有去接你。对不起,一声不吭的消失,害你担心、焦急……
“对不起——”他轻轻蠕动唇瓣,用口形描绘着他的歉意,眼泛泪光。他颤颤的伸出手,朝她的脸颊探了过去,却在距离一公分处赫然停住,生怕冰凉的触感吵醒甜美人儿,那只大手就这么停放在半空中,不落也不收!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好几次都要碰触到她白希滑嫩的脸颊,眸光一紧,终于还是缩了回来。
“妖,你一定不能离开我——”情不自禁的,他轻声细语的把这句话念了出来,听得出来声音里夹杂着满满的担心和不安。
妖,我会想出妥善解决这混乱局面的方法,在那之前,你要乖乖的在这里等我,一定、一定不能离开我身边。
天上月,照地上有情人。银辉透过阳台倾泻进来,投射在萧赫人身上,镀成一圈银色的光圈,他修长的剪影映在大床上,显得清凛而凄然。
男人的目光久久盯凝着沉睡中的甜美人儿,舍不得移开半分视线,待月色慢慢下沉,他才抬起早已酸麻无知觉的双腿,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阳台玻璃门关上的那一刻,床上的甜美人儿便睁开了水亮的眸子,只一眨,晶莹的眼泪如珍珠般滚落而出。
今晚的乐遥遥哪里睡得着,一直在伤心的哭,当阳台上传来熟悉的细微声响时,她知道,萧赫人来了。只有他才会爱做这种半夜翻墙而入的事。
那一句细如蚊讷、近似哀求的“你一定不能离开我”,是的,她听见了。即使她没有睁开眼,也能强烈感受到萧赫人说那话时的心痛、悸怕以及不安。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全身在发抖,连同心都是颤的。
那一刻,她差点抑制不住内心满目疮痍的情感,痛哭出声,险些让自己的伪装破了功。
赫赫,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在一起”三个字太难,太沉重,我们之间牵扯了太多注定无法在一起的因素,这三个字所承载的幸福未来,不属于我们。
还是炎炎盛夏,她却感觉寒意侵袭,全身冰凉,如坠冰窖。
泪越落越汹,湿了枕头,她毫无睡意,就这么睁大眼睛淌着泪,看着窗外逐渐黯淡的月亮一点一点下沉,直到东方大白——午萧蚂柔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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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遥遥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还准备了一碟松软入口的糕点,端着托盘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
这间书房质朴怀旧,一眼望过去,几乎全是古董式的摆设,有老式的檀木书架、雕花桌椅,古董挂钟,墙壁上有几幅油画,房间里没有一件是现代化的办公设备,连最基本的电脑都没有。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怀旧的气息。
最特别的要数进门对面靠墙的一个大玻璃柜,足有五米长,几乎占了一半的墙面。玻璃柜子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章,每一座奖杯的背后似乎都承载着一个努力拼搏、挥洒汗水的感人故事。
此刻,萧老爷子正站在柜子前,浅笑淡淡的凝望着这些被擦得闪亮亮的奖杯,眸光隐隐闪动。听见声响,他偷偷拭干微湿的眼眶,恢复往日的严肃、古板。
“老头,你的下午茶我帮你泡好了,还有松软的桂花糕哦,很香很好吃哦,我刚刚忍不住偷吃了一块。”
一进门,乐遥遥那清脆欢快的小嗓门便嚷开了,活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破坏了书房的宁静。
萧老爷子转身,皱眉看她,鄙视道,“你泡的茶?能喝吗?”
嗬!这老头,看不起人是不是?
乐遥遥内心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冲了上来,立马倒了杯茶,端了过去,杯缘上缓缓冒出热气儿,空气中依稀闻得到淡淡沁脾的茶香。
“我乐遥遥泡茶的功力可是能媲美专业师傅的,功夫茶我都学过,这区区一壶龙井,实在显不出我的水平。”
乐遥遥嘴一张,满口自夸的词儿冒了出来,一点都不懂得谦虚为何物。夸张是夸张了点,不过她并没撒谎,她是去茶馆学过泡茶的技术,因为乐伯尧爱喝茶,她是为乐伯尧去学的。
学是学了,但没能静下心来学,充其量只学到点皮毛,勉勉强强可以把茶叶泡出味儿来。
萧老爷子忍不住被她那鬼灵精的模样逗乐,很给面子的品了一口茶,评论道,“嗯,确实没喝出啥水平。”
乐遥遥俏皮的吐了吐粉舌,将目光转到满柜子令人咋舌的奖杯上,问道,“老头,这些奖杯都是谁的?我看你经常对着它们发呆呢。”
每次经过书房门口,都会瞄到老爷子站在柜子前,或者在擦拭奖杯上肉眼看不见的细尘,或者干脆就静静的看着发呆。这些奖杯对他有很重要的意义吧。
萧老爷子目光轻柔的看着奖杯,眸底尽是掩不住的骄傲与自豪,“这些是他们三兄弟从小到大获得的奖杯,我都替他们收着,这满满的奖杯,几乎有三分之二都是老三的。”
他推开玻璃门,拿出一座圆球水晶奖杯,炫耀道,“你看,这是老三上初一时参加全国青少年象棋大赛得到的冠军奖杯,那时候的老三棋艺已经十分了得,连我跟他对弈都很是吃力。”
“还有,那是马术比赛第一名,跆拳道比赛亚军,游泳比赛冠军……”萧老爷子一一为她介绍那些奖杯的来历,口吻前所未有的温和。
“别人都说老三天资聪颖,各个方面都极具天赋,所以每次总是轻而易举的获得成功。其实他们错了,这世上哪有轻而易举的成功,再有天赋,不努力也是白搭。老三做每一件事情都比其他人付出好几倍的努力和汗水,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老大和老二经常说我偏心,没错,我就是偏心,谁更努力、更有才干,我就偏向谁。”
乐遥遥注意到,萧老爷子谈起老三萧鼎言的时候,神情动容,眸光里有骄傲,有感慨,有怀念,还有淡淡的悲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人生一种痛至极处的悲哀。
“老头,你一定很恨当年那些绑架我公公的人吧?他们毁了你最深爱的儿子,让你们父子俩阴阳相隔。”
乐遥遥眼神有些飘,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痛楚。
只听见手杖重重敲了敲木质地板,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旧事重提,萧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肌肉不停在晃动,矍铄的瞳眸射出两道狠戾绝冷的光芒。
“哼!怎能不恨?!我每一天都在诅咒那帮泯灭人性的畜生不得好死,他们为求财绑架我的儿子,我可以接受。树大招风,儿子被人绑架只能怪我自己没保护好他,是我萧荣天疏忽大意没有照看好儿子,才会让绑匪得逞。他们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不伤害我的儿子。”
“可是,这帮畜生竟然出尔反尔,拿了钱还撕票,还用刀插眉心那种极度残忍的手段杀死老三,简直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我萧荣天发过誓,这辈子一定追查真凶到底,我要将那罪大恶极的凶手千刀万剐、用他的血祭奠老三!”
萧老爷子愤慨激昂的说完这番话,脚步已然有些晃悠,慢慢撑着老弱的身子走到木质沙发上坐下喘气。
而乐遥遥则是被“刀插眉心”四个字雷击在原地,满脸惊骇,惨白无血色,弱小的心脏再一次被重重打击,重创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知道得越多,真相就越残忍,血淋淋的让人窒息。这残忍,早已超出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的父亲乐伯尧如何的凶残无人道,如何的丧心病狂。他到底凶残到什么地步,她不想再了解了,真的不想。
那是她的父亲啊,她从小相依为命的父亲,虽然这个父亲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可他毕竟是她的至亲,和她是血脉相连的。
这一刻,她好想逃避,逃得远远的,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想知道。
拼命忍住眼泪,收敛情绪,乐遥遥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转了个轻松的话题“老头,别再提这种不开心的事了,要不我们一边喝茶,一边下棋,好不好?”
在她离开之前,她想给老头留一些美好的印象,以后可能再没机会被他训斥、被他打手板心了。没有她在身边气他,老头一定高兴坏了吧。
一提下棋,老爷子顿时来了精神,再次用怀疑的目光看她,“你会下棋?”
说话间,乐遥遥已经动作火速的摆好了棋盘,“会啊,不过你得让我几个子,赫赫每回跟我下都让我。”她说得理所当然。
象棋是在学校补习班学的,偶尔兴致一来,她就会拉着萧赫人实战。可萧赫人可是拿过象棋比赛冠军的萧鼎言的儿子,棋艺自然不容小觑,就算萧赫人让她一半的棋子,她也赢不了。
萧老爷子笑着睨她,爽快说道,“好,你说让哪些子?”难得她今天心情见好,之前生病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逗她也不笑,还真让人担心。
她出院回到家,又感觉家里充满了活力和笑容,面貌焕然一新,就连佣人们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这丫头真是让人无法不爱。
乐遥遥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当然是让双车双马双炮啦!”
萧老爷子脸一沉,这丫头还真敢开口,“萧赫人每次都这么让你?”
她摇头,俏皮甜笑,“他还让了我四个卒。”16931961
无语,叹了叹气,萧老爷子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这丫头的赖皮、任性全是被萧赫人给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