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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亭不由得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如果他刚才没有闻错,那实在有点像是血溅了一身,把衣裳都给湿透了,然后没来得及换,捂了好几天的味道。
这会儿陆长亭倒不觉得多么可怕,令人畏惧。他就是觉得,自己翻来覆去地想着,“捂了好几天”这几个字,然后就有点想吐了。
别人的血在身上待了这么久……
朱棣也真是不嫌弃!
过了会儿功夫,朱棣就换好衣裳出来了。因着不避讳陆长亭的缘故,这身也就是标准的王爷常服。
此时程二前来敲门询问了,“主子,我们下楼用饭吗?”
“走吧。”陆长亭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朱棣微微惊讶,“不怕冷了?”
“怕。”说完,陆长亭就开始往身上加衣服了,直到生生将自己裹成了个白皮包子,这才撒手,和朱棣一块儿往外走。
朱棣颇觉好笑,像是又看见了从前还得靠他暖被窝的陆长亭。
朱棣见着陆长亭这副模样,就特别自然地抓住了陆长亭的手,然后带着他下楼去了。
陆长亭本来觉得不大自在,但想着,确实久久不见了,方才忍住了没有挣开,只是下面等着一块儿用饭的锦衣卫,那受到的冲击可就略微有些大了。他们已经忍不住开始猜测陆长亭的身份来历了。得是谁家的小公子,才能得燕王这样对待啊?
大臣不可能。
众人都知晓,从整治贪官污吏以后,尤其自胡惟庸案以后,大臣们的地位可着实不如从前了,那在皇家面前不知道是矮了多少个头。除非是功臣之后,又或是皇亲国戚之后。可这着实没听说过啊!
这少年生得这般好模样,从前不至于半点消息也没有啊……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呢,他们哪里知晓,陆长亭他是真真切切从乞丐窝里出来的啊。这个发家的速度,可都比洪武帝要快了!
陆长亭吃得不多,毕竟冬日里,动的时候少了,何况他还裹成这个模样,要伸直胳膊都不容易。
朱棣有些看不下去,拿筷子夹菜。
那头张行瑜也拿筷子夹菜。
没一会儿,两双筷子齐齐到了陆长亭的跟前,陆长亭:“……”他这也没残啊。
张行瑜见燕王亲自给夹菜,忙讪讪地收了回去,同时也不由得苦恼了起来,他这是想要伺候人家求个原谅,却都没个献好的机会啊。
朱棣给陆长亭夹了一回菜之后,后面便变得熟门熟路起来了。
众人看得如何目瞪口呆且不提。
陆长亭倒是在这样的伺候之下,很快用完了饭食。
“不吃了,诸位慢用。”陆长亭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就打算往楼上回去。
陆长亭回了屋子之后,溜达了几圈,消过食以后,便让伙计搬来了水桶。而那头朱棣等人似乎还在说什么事,张行瑜一时走不开,便又没了一次讨好的机会。
陆长亭这头洗过澡了,就直接上床去休息了。本来他是想拿出话本来的,但是忆及往昔,陆长亭也实在不希望再被朱棣或是程二瞧见自己手握话本了。到时候误会他是在思.春就不好了。
陆长亭艰难地脱去身上的棉衣,干脆又裹着被子睡觉饿了。
等到入夜之后,朱棣突然跟着进了被窝,陆长亭骤然惊醒过来,这才懵逼地意识到,这屋子原本是朱棣,应当是他直接将自己带到他的屋子了。
这时候更深露重的,陆长亭也实在懒得挪窝了,他也绝不可能做出,大半夜鸠占鹊巢,还反将燕王赶出去的举动。
朱棣见他睁开眼,随后又闭上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看来,小长亭还是原来的小长亭啊,哪怕长大了。
·
翌日清晨,陆长亭迷迷糊糊地被朱棣给揪醒了。
多么熟悉的话语,多么熟悉的味道。
“起床,习武。”简短而有力的四个字。
陆长亭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哦。”那一瞬间,他都险些以为自己还置身在过去的朱家宅子之中了。
待到锦衣卫纷纷起床之后,张行瑜正欲去打水来给陆长亭,谁知晓一到客栈的后院,便见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们的燕王已经开始带着那少年打拳了。张行瑜登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运气着实背了一些。
很快,陆长亭和朱棣的功夫练完了。
这也是头一次,朱棣对陆长亭提出了,“可敢与四哥切磋?”
陆长亭:“……不敢。”朱棣比他早练功早了多少年啊?现在竟然和他切磋?别说经验了,朱棣个子比他高,力气比他足。这天气这么冷,他实在不想被朱棣摔到地上去,那得多冷啊。
朱棣面露失望之色,不过随后却是赞道:“比四年前要勤快多了。”方才练了会儿,就能看出来陆长亭究竟有没有在他离开之后懈怠。
陆长亭:“……”
这段可是黑历史了啊。
朱家兄弟刚离开老屋之后,他被一场高热弄得浑身乏力,一段时日养着不动,后面就更不想动了。
他没想到朱棣竟然记得那样牢。
朱棣笑了笑,伸手揽着陆长亭,带着往客栈前面走了。
锦衣卫们看得惊诧不已。
他们都是练家子,自然也能瞧出来,陆长亭那招式,分明就是跟着朱棣学的。能得燕王当老师,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啊?
有人暗暗记了下来,决定等到回了应天府之后,再报于皇帝。
众人很快到了客栈厅中用早饭。
程二有些憋不住地问道:“长亭,你就这样了?”
“什么这样了?”陆长亭疑惑地看着他。程二冲他挤眉弄眼,是有点儿毛病么?
程二急了,“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锦衣卫。
陆长亭瞥向了一旁的锦衣卫,他们都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
一个功夫一般般,年纪又小,个子又不及他们的少年,能有什么手段呢?再看燕王这般宠溺于他,众人心中便难免有些更瞧不上了。
陆长亭轻笑一声,“几年过去,我变了嘛。”
短短八个字,但总让程二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长亭不记仇,那不可能!
程二甚至怀疑,陆长亭是不是积蓄了更大的“阴谋”,就等一举收拾个够本!
“何况他们都没招惹我呢。”陆长亭说完,便又上楼休息去了。
程二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总觉得这事儿还不算完。
锦衣卫却都觉得陆长亭这话,说得着实骄狂了些,倒像是他有本事能收拾他们一般。锦衣卫们对视了一眼,却是都没说话。而张行瑜还跟那儿想着,怎么才能求得陆长亭的原谅呢。
他们没有在这处客栈停留多久。
陆长亭在屋中休息了一会儿,朱棣便推门进来收拾东西了,陆长亭就干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到他们都收拾好了,陆长亭跟着下楼就是。可谓是当足了大爷。
陆长亭这般姿态,朱棣反倒是觉得自在极了。若是陆长亭不这样,他才会觉得怪异呢。
陆长亭,不正是无论见了谁,都始终保持着骨子里的骄傲吗?
在朱棣看来,有棱有角正正好,圆滑世故,那才不值得他去温柔半分。
陆长亭照旧跟着上了朱棣的马车。
程二又不知是蹭了谁的马。
他们往着北平的方向继续前进着,到这时,大雪已经停了。只是路上的雪始终不见融化的迹象。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在除夕之前,他们赶到了北平。
锦衣卫当然不能就这样立即撤走,朱棣将人留在了北平过年。
明朝的时候,洪武帝对待官员极为严苛。他们一年只休三天假。冬至,除夕,及洪武帝本人生辰的时候。锦衣卫能趁机在北平休个假,那也算是不容易了。
要知道准确来说,他们比官员还不如,几乎到全年无休的地步了。
当马车驶入北平之后,这也是陆长亭头见到了古时候的北平,是如何的模样。高大巍峨的城墙之后,是一派繁荣景象。
陆长亭被朱棣直接带回到了王爷府中。
王爷比起之前住过的宅子,可还要大气上许多。最直接的表现便是门的等级,这门都要大上许多了,王府门外的守卫也多了。
进门之后,朱棣当先笑道:“不如长亭为我瞧一瞧风水。”
陆长亭扫了一眼,并不说话。
锦衣卫们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他还会瞧风水?
陆长亭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看着锦衣卫们,淡淡一笑,“我还会瞧桃花,诸位要让我瞧一瞧吗?”
“这就不必了。”张行瑜当先出声。
其中有人却是好奇地道:“小公子年纪轻轻,就会这些了?”
“可要试一试?”
“那小公子为我瞧瞧?”那人颇感兴趣地道,但话说完,他又忍不住小心地看了一眼朱棣,见朱棣没有说什么,他才安下了心。
陆长亭将他打量一遍,“令尊早亡?”
那人惊奇,“不错。”
陆长亭摇头,“你没甚桃花,日后怕是要光棍的。”
光棍?
那人一惊,勉强笑道:“小公子莫要说笑啊。”
“谁与你说笑了?”陆长亭转头,顺带又点了他身边几人,“你,你,你……日后也要小心没有媳妇啊。”
这几人被他说得都是一悚。
反倒是张行瑜一言不发。
旁边的人忍不住问他:“你就不好奇你是如何?”
张行瑜摇头,“有妻如何?无妻如何?我们这般,还是不娶妻更好。”完全一副不解风情的木头模样。
陆长亭扫了他一眼,惊讶道:“你可比他们还要不好。”
见陆长亭跟他说话,张行瑜才马上接话问道:“何处不好?”
陆长亭颇为遗憾地道:“日后当心断子绝孙。”
“噗……”众人险些喷了口水。
陆长亭笑眯眯地道:“可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呀。娶不到媳妇,不还是一样的断子绝孙?”
众人无言以对。
程二瞧着陆长亭的模样,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陆长亭这是吓唬他们呢!
不过,究竟是不是吓唬,那也只有陆长亭自己知道了。
从大门外一路往里走去,见了不少的下人和丫鬟,他们纷纷朝这一行人见了礼,而后又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陆长亭此时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朱棣没被赐婚,但这次总应当成亲了吧?他记得,洪武帝给朱棣赐婚,可是为了笼络武将徐达呢。
这徐家一门倒也是奇才。
徐家的大儿子,坚决拥护朱允炆,徐家的小儿子呢,又暗地里帮着朱棣,最后还被朱允炆给宰了。
等拐过了个弯儿,陆长亭才扯了扯朱棣的袖子,小声道:“府中可有四嫂了?”
朱棣笑道:“长亭难道算不出我还是个光棍吗?”
陆长亭傻了眼。
洪武帝虽对朱棣极为不上心,但也不至于连婚都不赐了吧!
陆长亭忍不住问道:“四哥难道没有心仪的女子吗?”
“没有。”
陆长亭:“……”他本想说,我听闻徐将军有个女儿很好,你见过吗?但是他一个出身中都的小乡巴佬,怎么会知道什么徐将军的女儿呢?于是陆长亭就干脆闭嘴了。
后头的人就看着他们走在前面,还一边咬耳朵。
张行瑜更着急了。
燕王待这少年太好,他实在找不到插手的机会啊。
若是到走时,这少年还不曾原谅他。那张行瑜真得记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