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30、兰宫领袖(2 / 2)
只是那拉氏听着还是忍不住后脊梁沟发凉——这两个名儿,总叫她想起令贵妃宫里那先后两个与她有关的女子去!
两个女子倒也没隐瞒,这便都深蹲在地,将实话给交了。“回皇后主子,奴才两个的名儿……是,是那日被挑进来伺候主子的时候儿,几位谙达叫给现改的。”
“果然如此!”那拉氏恼得咬牙,“他们倒肯叫你们说实话,这便也是摆明了不怕叫我知道。这当真是、当真是已经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那“二妞”深深垂首,“毛团儿谙达还说……请皇后主子永远永远不要忘记了‘二妞’这个名儿。”
那拉氏深深吸气,紧咬牙关。
堂堂中宫,如今命运反倒被捏在几个太监的掌心儿,竟然沦落到要受一班阉人磋磨的地步!
“好,好……”她咬牙道,“本宫会好好儿记着!等本宫熬过这个浅滩去,回头第一个先要他们几个的命去!”
两个女子都不敢说话,深深垂首。
那拉氏闭上眼,盘算着如今的处境。
虽说已经身在绝境,可是她的心却还没死。
因为她还活着啊,因为皇上还没废后,那就是说,皇上她不敢!
她是先帝赐给皇上的侧福晋,她是皇太后亲自下旨册立的中宫,她是告祭太庙中殿由列祖列宗接受的媳妇!
皇上便是想废后,他怕也没这个胆子!
那么为今之计……她最后最后的一重倚仗,还是在皇太后那儿了。
她现在还剩下一步棋:那就是一定要设法再见着皇太后,一定要叫皇太后相信,她在杭州时所行的那“叫魂”之法,不是要害皇太后的性命去。
“我叫你们去打听,皇太后何时回銮。吩咐了你们这些日子,你们一直都是闷嘴的葫芦去!”那拉氏不由抱怨。
两个女子又对视一眼,由那五妞小心翼翼道,“回皇后主子,皇太后老主子昨日已经回到畅春园了。”
那拉氏激动地站起,“终于回来了!”
那拉氏说着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我得去给皇太后请安!便是皇上不准,皇太后难道就不问么?”
五妞咬着嘴唇,小心道,“回皇后主子……今日,今日贵妃主子已经率领内廷主位,赴畅春园给皇太后请安了。”
那拉氏狠狠一怔,不敢置信地盯住两个女子。
“你们说错了吧!是令贵妃去给皇太后请安,又或者是她带着她们一帮那几个人去请安的吧!她怎么会率领内廷主位们,去给皇太后请安?”
两个女子都吓得簌簌发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是,是贵妃主子率领所有内廷主位前去请安。内务府的仪仗都排开了,前引的内管领、后头随扈的都虞司职官,都去了。”
那拉氏愣怔好半晌,回头盯住两个女子就笑了,“这消息又是那几个奴才故意叫你们告诉我的,是不是?他们就想看着我遭罪,就想看着我被困在这翊坤宫后殿里,插翅也飞不出这紫禁城去,更不能飞到御园里去!”
两个女子都不敢说话,只能都伏在地上请罪。
她们两个又招谁惹谁了呢,本就是翊坤宫里人微言轻的粗使女子,这会子陪着那拉氏一并被锁在翊坤宫后殿里,也不准出门,那拉氏还叫她们两个打探消息,她们,她们又怎么办得到呢?
既然几位谙达给了消息,叫她们回给皇后主子,她们还能不回是怎的?再说不也是皇后主子叫她们去打听外头的消息么?
怎地有了消息,皇后主子反倒又要跟她们两个发脾气么?
两个女子心下委屈,同时又是害怕。
前头德格、果新和更根三个,被打了六十板子那么重的刑,她们两个也是眼睁睁地看着的呀!
那三个,原本是皇后主子跟前伺候的头等女子和二等女子,尚且得了这样的下场。那她们两个呢,原本就是粗使的,岂不是更要悲惨了去?
进宫来原本以为能进皇后主子的宫里是幸运之事,可是事到如今却觉着,进皇后宫里来伺候,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去……
她们两个心下有怨,这便从心底里更加倾向外头那几个太监去了。
总归如今自己的命运都被掐在那几个人掌心儿里呢,看不明白的话,只会叫自己更遭罪罢了。
两个这便将那拉氏今日的反应和咒骂都讲说了。
如今任翊坤宫首领太监的开齐礼听着就笑,安抚两人道,“别急,我这儿正好儿有事儿要回咱们皇后主子去。”
见开齐礼进来,那拉氏不由得满脸的防备。
“你进来做什么?即便你是奉旨看守着我,可是你也别忘了宫里的规矩!太监不准单独进内回话!”
开齐礼便笑了,从容不迫地从地上自己站了起来。
没等那拉氏叫他平身。
那拉氏便又是一眯眼,“你好大的胆子!”
开齐礼轻轻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皇后主子急什么。奴才起身,也只是想伺候着皇后主子早些儿起驾,别耽误了时辰,倒没法儿给皇上复旨了。皇上可等着奴才们的信儿呢。”
那拉氏一愣,“起驾?到哪儿去?”
那拉氏心底不由得涌起希望来,“是皇上准我出去了,是不是?”
“要不就是皇太后想见我。是皇太后叫我去请安,是不是?”
开齐礼无声地笑了,笑得那般眉升眼翘。
“皇后主子不必想那个了。传皇上口谕,请皇后主子将翊坤宫腾出来,挪到永和宫去。”
“你说什么?永和宫?”那拉氏怔住,“……永和宫里原住着的婉嫔呢?”
开齐礼含笑道,“皇上虽没给奴才示下。可是奴才忖着,八成婉嫔娘娘与七公主便会挪进咱们翊坤宫里来了吧。”
永和宫在东六宫。永和宫北边的景阳宫里不住人,是皇帝藏书所用;故此永和宫就成为整个后宫里最东北角上的一座寝宫。
皇帝的养心殿在西南角,永和宫在东北角,这便是与养心殿距离最远的一处寝宫了。
原本永和宫给婉嫔住,是因为婉嫔这个人心下无争,对皇帝的恩宠本无牵挂,这便乐得落个清静去。可如今,皇上却要将这样一座距离养心殿最远的寝宫,给她了。
那便是——名副其实的冷宫了,是么?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那拉氏恼怒,“我要见皇上,你们去传我的话,说我要面见皇上,问个明白!”
开齐礼不慌不忙地笑,“皇后主子有什么想问的呢?先给奴才示下,回头奴才也好向皇上回得明白。”
那拉氏咬牙切齿,“本宫还是皇后,还是中宫!岂有将后宫之中距离养心殿最远的寝宫,当成皇后寝宫的?”
“是这样啊……”开齐礼不慌不忙,“不瞒皇后主子,这事儿奴才倒也事先请教了几位总管大人去。总管大人们都说,那永和宫虽说偏僻了点儿,却也当得起中宫之份的。”
开齐礼笑眯眯道,“皇后主子该不会忘了,乾隆六年那会子,因为永和宫里曾经住过孝恭仁皇后,故此皇上曾下旨将坤宁宫里的匾额‘位正坤元’给挂进永和宫里去。”
“虽说‘位正坤元’匾是为纪念孝恭仁皇后,可是就凭这块匾,想来也不委屈了皇后主子去。那永和宫,自可作为皇后中宫的。”
开启礼终究只是个首领太监,还没机会亲自在御前听皇上的原话。其实皇帝当着他师父魏珠和毛团儿的面,说的是,“她不是最在乎这个皇后的身份么?好,那朕就叫她守着‘位正坤元’这四个字,守到死!”
“就让她每日对着‘位正坤元’四个字过吧。而朕从此不论死生,都再不复与她相见了!”
是四月二十七日,内务府将都虞司员外郎石格缺席随扈之事奏闻。
内务府查明,石格缺席的理由是下雨了,他在路上被耽搁住,这才没能来。
“都虞司员外郎?”皇帝接到奏本,长眸也是轻眯,“第一波不怕死的已是跳出来了!也好,朕就随了他的心愿!”
都虞司是内务府所属,掌内务府武职官铨选及畋鱼之事。
德格等三人被发去的设在关外的“打牲乌拉处”,就在都虞司治下。
故此那拉氏宫里现今的情形,纵然其他大臣极难知晓,可是都虞司的官员因要办理相关事宜,倒是知道的。
毛团儿在畔听着,眸光也是微微一冷。
毛团儿也明白,这是内务府的官员都在为那拉氏打抱不平了。
也是,在他们眼中,那拉氏才是皇后,是他们正经的主母;反倒是令主子出身内管领,倒连他们都比不上去……如今那拉氏宫里的女子遭了那么大的罪,这便有人觉着是时候跳出来,表现忠仆之心,向正经的主母效忠了。
皇帝冷冷批复:“将员外郎石格、都虞司在圆明园内住班之官员,一并叫该处察议!”
皇帝将批复完的奏本放在一旁,目光便又落回早先的一份奏本上。
一个小小的内务府员外郎,不过只是个开始。实则比这个石格更早跳出来的,更已经有皇子了!
五阿哥永琪的请安折子早就送到了皇帝手中。永琪为“皇母”的求情,早已殷殷地呈现在了皇帝面前!
此时已是四月二十七,叫皇帝不由得挑眸望向窗外。
又到端午了。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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