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假石【八】(2 / 2)
她哪见过这场面。毛俊材那边一人一句将她偷东西的事讲得活灵活现,若非她就是当事人,她都要信了。
“其实我也看到了……心妍在埋东西……”方心妍这边有个小姑娘怯怯的说,“不过我也不知道心妍埋的是什么。心妍得了宝贝就喜欢埋到那棵树下,说不准她埋的是别的呢。”
方心妍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情不妙。她拼命地挥着小手,试图解释清楚:“我埋的是一块圆圆扁扁的小石头,我想下回拿来打水漂的,才不是什么红石头。”
王奇水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心中快意。他也曾那么着急的哀求过她,可她没有答应。如今风水轮流转,该求饶的人变成方心妍了,这就是她碍他前程的代价。他勾起嘴角,“是或不是,挖出来瞧瞧就知道了。”
锦音盯着王奇水嘴边那抹浅浅的笑,心里莫名缠上一股凉意。王奇水的年纪分明不大,却让她感到一股久违的阴冷。或许是想要往上爬的心情太过急切,他比别的孩子都要激进冷酷,也更加的……记仇。
她在这边发了一会儿愣,那边几个孩子已经把土挖开,取出那块被埋在树下的鸡血石章。
“真的有!我们挖到了!”
大伙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埋的是块圆扁的小石头吗?”
“不知道,我们只挖到这个印章啊。”
“天哪,那心妍是在撒谎吗?”
如果再坐视不理,方心妍就真的会被扣上小偷的名头了。
锦音:“等……”
她才刚说了一个字,就有人不知从哪里一个箭步冲出来,伸手就揪住方心妍的小辫子不放:“好哇,我就说我的印章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让你这小蹄子偷了!如今人赃并获,我看方信鸿怎么向我解释。”
来的是个头发花白、尖嘴猴腮的矮个子老头,蓄着灰白的长胡须,说话时还不忘捋一捋,仿佛这样才能显出他秀才公的意气。
毛俊材吓得魂飞魄散:“爷……爷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毛秀才哼了一声:“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爷爷怎么会看不出你有事瞒我?你别怕,爷爷知道你是好孩子,一定会替你我讨回公道。偷东西偷到我家来了,方家人这是吃熊心豹子胆了吧。”
毛秀才说着,又狠狠揪了方心妍的头发一把,对着她的脸重重一呸:“瞧瞧你的穷酸样,你爹你娘是没银子花了还是咋样,居然打发你去偷东西?我就说不该让方信鸿一家搬过来,今儿敢偷印章,明儿是不是就敢偷别的了?”
方心妍疼得呜呜直哭,哪还能答应他。眼见毛秀才又要变本加厉,锦音一怒之下猛地撞向毛秀才,一把将妹妹夺了回来。
王志水等男孩也回过神来,将方家姐妹牢牢护在身后。虽然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总归不能看着毛秀才欺负方心妍。
毛秀才一身老骨头差点被锦音撞得散架,他气得破口大骂,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砸在方家姐妹身上。锦音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替她捂住耳朵:“乖,咱不听,别让他的话脏了耳。”
她的声音冷极了。
毛秀才眯起眼:“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次?”
锦音依言重复了一次:“我说,你的话脏了我妹妹的耳,我让她别听。怎么,有问题吗?”
毛秀才阴恻恻地笑了。如果这里只有方家这两只小蹄子,他肯定不会对她们客气。但是周围还有别的小孩看着,他总不能将他们挨个教训一回,便扯出一个自以为甚是和善的笑:“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可是你妹妹先偷了我家的东西,我不过是给她点教训,让她不敢再犯而已。她害我孙子担惊受怕好几日,你们总得给丢了东西的人一点公道吧?”
锦音笑了一声:“哈,公道。什么是公道?你以大欺小是公道?以一己之言定人罪是公道?事情都还没说清楚,你就在这儿毁我家人的名声,我还要问你们是何居心呢!”
毛秀才夸张地说:“怎么会是一己之言定人罪呢?你们方才没瞧见没听见吗?俊材这边是人证物证聚在,你们还能不承认?”
“人证,大多是你们那边的人,我们需要更多证人的证词,且证人态度是绝对公正的。物证,刚刚才挖出来,你们连看都没看过,听他们说了一句话就盖章那是你们的东西了。这样的证据摆出来,真能让人信服吗?”
毛俊材悚然,下意识地去看王奇水。王奇水偷偷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乱说话。可毛俊材也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纯粹的会错意,自己跳出来尖声说:“怎怎怎……怎么就不可信了?全村上下就我们毛家有鸡血石,还能弄错不成?”
蠢货!
王奇水恨铁不成钢,好在这话说得也不算错,不然他们好不容易设下的局就要被毛俊材一句话给毁了。
“哦,原来是这样。”锦音点点头,“你们已经确信了,刚刚挖出来的印章就是你们丢的那个,对吗?”
毛俊材:“我确信!”
毛秀才让那几个小孩把挖出来的印章拿来,仔细翻看后恶声恶气道:“就是我家的那块,你们竟还把它摔坏了,你们晓得它值多少银两吗?小蹄子,你摊上大事了,把你全家卖了都补不上这个大窟窿!”
方心妍往姐姐怀里缩了缩,抽泣着说:“我没摔你的印章,也没偷,我没有!”
“到现在还嘴硬呢,怪不得俊材说你是个撒谎精,同你爹一样。”毛秀才不屑。
“姐姐知道你没有,姐姐信你。”锦音温声安抚受惊的妹妹,又竖起眉头对毛秀才说:“心妍究竟说没说谎,不是谁一口咬定就能判断的。你要是真想好好解决这件事,那我们就一块上程村正那儿去,让他来评评理。”
王奇水心道不好,压着声音在毛俊材耳边飞快说了一句话。
毛俊材会意,立即大声嚷嚷:“我们才不要去,谁不知道你们方家跟程家关系好,程村正一定会包庇你们,我们毛家不是冤枉大发了?”
毛秀才捋了把胡子,也说:“正是。小姑娘,收起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心思,你不过是个被扔出家门的赔钱货,不好好待在家里巴着你的穷鬼爹娘,上外头凑什么热闹?去去去,把你爹娘叫来。跟我喊话,你这个小辈还不够格。”
“嚯,你也不过是个老秀才,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在世啦?横成这样呢。考了几十年都没能中举,你得意什么?整条俞溪村的阿叔阿婶都能是我的长辈,就你和你家的不行。你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一辈子也只能养出毛俊材这种废物点心了。”
“好一个泼丫头!先前听说你还念过点书,说起话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现在看也不过如此。”
“跟你吵架我做什么要引经据典?砸到你身上的话,我就是只引用一个字,都是对圣贤的侮辱。”
“你……你……!”毛秀才惨败在锦音的嘴下,气得干瞪眼。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结巴啊?我说,你们不愿意跟我去程村正那儿,是真的认为他会徇私,还是……”锦音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如坐针毡的毛俊材和佯装镇定的王奇水,继续道:“还是说,你们心虚呀?”
“笑话!谁心虚了?”毛秀才怒极反笑:“好,那我们就上程大贵那儿让他评理去。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包庇你们两个小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