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有主无主(1 / 2)
捧着喜欢之人的眼泪,都像捧着金豆子。
皇帝不言不动,手?心里的那一点?儿湿润冰凉凉的,凉的让他心疼。
青团儿还拿手?夹着绿头鸭的翅膀,走近前邀完了功才发现自?家姑娘正哭着,陛下却在一旁张着手?心,也不知道哄哄。
“您怎么总惹我?家姑娘哭啊……”青团儿嗫嚅着,眼圈一红,也有点?崩不住了,又顾忌着眼前是天?子,这便抱着绿头鸭跪下来,“您想干什么呀,千里迢迢追过来就?是为?了惹姑娘哭吗?”
皇帝的视线缓缓挪过来,落在青团儿手?里的鸭子上,小丫头忽的就?心惊胆战起来,捧起鸭子把脸挡住了一半儿,“奴婢是跪着说的……”
皇帝并不打算治她的罪,扬手?叫她起来,“去杀鸭子吧,不敢的话叫常玉山帮你?。”
星落抬起了眼睫看青团儿,上头还挂着一颗泪,见陛下并没?有发脾气,这才放下心来。
“师尊……”她话音带着点?嗡哝,眼睛一霎,一颗泪珠又落了下来,砸在了脚下的泥里,“我?又在您跟前儿哭,您该取笑我?了。”
皇帝忽的有些自?责,自?己在她的心里原来是这样的形象,他悄悄地把那滴泪攥进了手?心。
“朕也哭过。”他慢慢儿说,“元象六年?,乌古斯突袭瓦窑堡,边民死?伤万千,那是朕第一次御驾亲征,到瓦窑堡的第一日,朕目之所及处,肝髓流野、疮痍满目。朕哭过。”
星落慢慢止住了悲伤,在膝上支肘托腮望着陛下。
少年?人第一次出征所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皇帝的眸中有了些许悲悯。
“朕高居庙堂,天?下在奏章中,黎民在风人(1)朝议里,黄水为?何年?年?决堤,西北为?何经年?大旱?朕想耳目清明,想做圣明天?子,必要殚精竭虑、所以朕年?少之时,夜间也哭过——太累了。”
此时星垂四野,嘒嘒的虫鸣依约,皇帝鲜有温和的时候,这一时温声说着,语音清润干净,入耳甚为?动听。
“朕为?人君,该视一切众生为?子民,当以万千国是为?己任。若非当年?太后听信术士之言,命你?避朕的气运,你?也不会贸然遣人往边疆送信,无?意惹下这般祸事。”
他垂目望住了眼前人,目色平静,“归根究底,该是朕欠保元的,同你?无?关。”
星落眨一眨眼睛,有些没?捋清陛下的逻辑。
她想起爹爹那日家来,同她说查探此一事的结果,但此时无?凭无?据,深恐陛下认为?她是逃避责任之人,这便噤了声,转而讷讷起来。
“……这不是欠人钱财,也不是欠人恩情,而是欠人性命,不是您说谁欠就?谁欠的。”
皇帝心里一咯噔,忽然就?想起来那一日她说的要拿自?己赔给?保元,一下子脑门?子浮起了冷汗来。
“朕是人君,又是你?的师尊,朕理应为?你?担着责任……”他包揽过来,望了望她,有些试探道,“朕瞧出来了,你?就?是口是心非。”
星落挠了挠鬓边,有些冤枉,“您是怎么瞧出来的?”
皇帝斜睨她一眼,不打算拆穿她,可这小徒弟却不依了,开始剖白自?己:“出家人不打诳语,您的小徒儿最是坦坦荡荡的一个人。”她自?信满满,“您就?说是怎么瞧出来的?”
这还上杆子了,皇帝忍不住戳穿她,“从前是谁说就?想嫁人,花相公的钱?不给?花还要在地上打滚?再让两个哥哥来打他?”
一语噎死?吹牛人,星落愣在当场,尴尬地看了陛下一眼,皇帝戳穿了她,也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星落讷讷,“一个人好不好,不要听她怎么说,而是要看她怎么做。徒儿除了跟爹爹妈妈要钱花,也只跟您一个人要过钱,从来也没?跟旁的人讨要过,更别提叫我?哥哥们打人了——我?哥哥们都不似我?,最是知礼懂节的。”
说者无?心,听者狂喜,皇帝听到她说只问自?己要过钱花,只觉得心都融化了,强压住内心那点?子雀跃,皇帝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清咳一声。
“你?也应当知礼懂节,你?祖父爹爹俸禄挣的艰辛,不该伸手?讨要,外人的钱更是不可乱花,”他说罢,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从今往后,只能花朕的钱。”
星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轻蹙着眉,“您嫌金子烫手?么?非要花出去?”她摇头,“徒儿家大业大,往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老是伸手?要钱也不是个方儿,还是要自?己支棱起来才行。”
皇帝嗯了一声,“你?这个样子特别忤逆。”他并不打击她的积极性,“你?有这样的志向很好,朕给?你?做后盾便是——若是你?讨饭讨累了,算命被打了,驱鬼崴泥了,朕就?无?条件地接收你?好了。”
星落不打算和陛下分享她的志向,皇帝却垂目看了看自?己的靴子,只觉得闹心。
“你?坐的好地方,朕的靴子陷在泥里了。”他试图抬了抬脚,可惜踩的时间太久,靴子都粘住了,“鸭子什么时辰烤上来,朕饿了。”星落站起身,拔了拔自?己的鞋子,发现很轻松就?出来了,她觉得陛下实在点?儿背,这便走到陛下背后头,两手?扶住了陛下的双肩,豪气道,“师尊,我?把您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