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戏、引(1)(1 / 2)
因为要参加葬礼,这天唐昭起了个大早。他出门的时候,还没看见天边的太阳。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笼罩了一层黑色的网纱,低沉且压抑。
走到街上,树上的叶早已经掉光了,新叶还没开始长,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孤零零地树立在路旁。寒风呼啸着,刮过它的树皮,看起来格外凄惨悲凉。
南川市的冬天是典型的冬天,最寒冷的冬季时分,连鼻涕流下来都能成为一根冰柱。
今年的冬天倒是温和,年一过,太阳从云中露脸的次数便越来越多了。不免会让人的心情愉悦些。
当然,前提条件是市里的“妖魔鬼怪”们不出来作难的话。
今天是唐昭同事的葬礼,放眼望去,来参加的都是警察,一个个身着黑色服装,更显得肃穆压抑。有的他见到过,有的他根本就不认识。前面哭得已经失声了的是逝者的妻子,身边站着的短发少年则是她的孩子。
一个小地方儿,离市中心很远,地方也比较偏僻,没什么车辆来往。这里除了哀乐声和啜泣声,其余什么也听不见。突然,听见几个人小声说道:“下雪了。”唐昭这才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的窗户上。
雪下的很大,像是上天落下的眼泪,为逝去的英雄惋惜着。更给葬礼添了几分伤感的气氛。
一个黑色衣服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老头一眼就看见了唐昭,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快把这个挂上,葬礼一会儿就开始了。知道你难受,别过去给你师娘添堵了。”
说完,递给了他一朵白花。
唐昭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嘶哑的嗓子从喉咙里扯出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黑白照片上微笑着的脸,他看的清清楚楚。那人脸上不少皱纹,一笑起来,就什么一点儿也藏不住了。明明还不过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却早已掺白,格外稀少。那人就是唐昭刚刚参加工作时的师父,平常像父亲一般照顾着他的,南川市公安局刑警第一大队队长,沈平。
一月八日晚上六点,南川市南东区人民路18号仓库发生爆炸。
沈平同志,以及该同志带领前往的小队共五人在此次爆炸案中壮烈牺牲。
唐昭是沈平的徒弟,也是沈平在爆炸前一小时最后联系的人。他记得,沈平当时在跟踪什么案子,而且对这件案子十分上心。就在爆炸案发生的前几天,好像还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
不过这些是师父和几位警察前辈一起负责的案子,为了做好保密工作,沈平没有告诉过他任何细节。都是他平常从师父的神情状态中推测出来的罢了。
“唐昭哥,唐昭哥?唐昭副队!”
沈秋月的声音将正在发愣的唐昭拉回现实。唐昭回过头来,发现沈秋月站在他的办公桌面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秋月有事找他,敲了门也没见他回应,碰巧唐昭也没有把门关紧,她就推门进来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平常办案那么一丝不苟的警察也有在工作时期发发呆的时候嘛。
不过,倒让人感觉他格外的亲切。
“这是下个月过来报道的新同事的名单,您看一下,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在上面签个字,我一会儿就把名单给周局送去。”
“好,你放着儿吧。”唐昭这么说道,“辛苦了。”
沈秋月笑了笑:“如果没事儿的话我先去做别的工作了。您签好了告诉我一声。”
“好。”
唐昭凝视着沈秋月的背影,叹了口气。
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件案子已经过去八年了啊……
夜幕降临,南川市的夜并不宁静,马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江河两岸,灯火通明,宛如白日。对于疲惫一整天的年轻人来说,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酒吧、KTV、饭店、舞厅…四处闪耀着色彩缤纷的LED灯光,喧闹声唤醒了人们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孤寂的灵魂。
这座城市的夜开始了,梦开始了,那些在白日里被隐藏的黑暗,也刚刚探出头来,准备着下一步的行动。
此时的“星辰”酒吧和白日所能见到截然不同,如果说白天是沉睡的婴儿,现在的酒吧便是婴儿啼哭时的吵闹模样。
唐昭准时出现在酒吧前。
他换了一身亮闪闪的黑色加绒外套,一件纯白的毛衣,本就瘦高的身材愈发高挑,像是哪里过来拍照的模特。
其实他本就长的很好看,属于男生中长相像是文艺青年的那种。皮肤白,头发偏长,刚刚遮住脖颈,棱角分明、端端正正,给人一种清新的舒适。
可这人偏偏受得了军队的训练程度,过五关斩六将一般的来到了市局里。和他天然无公害的长相以及他一贯表现出的温和的性子十分不符。
“这儿呢。”吴越笑着跟他挥了挥手。“怎么才来啊?算了算了,外面风大,你怕冷,还是先进去再说。”
酒吧位于南川市中心,规模比较大,和其它酒吧不大一样,这里没有那么吵闹,很多晚上闲的没事儿干的人下班都会过了喝几杯。里面开了暖气,暖和得恰到好处,很适合唐昭这种怕冷的美人书生。
“抱歉。”唐昭揉了揉太阳穴,“手上有个案子的收尾工作要做,耽误了一会儿。”
“你呀…”吴越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明明是个身子骨弱的还偏偏要干警察,干文职不行还非要当个刑警冲到一线去。到时候老了换来一身毛病别指望我照顾你。”
吴越也觉得,唐昭这人,当个老师或者是律师才是最符合他气质的。收入也高,一天天的也不必这么累。
唐昭像是按照什么习惯,细心听着吴越叨叨,面上挂着笑容。听到这儿了,不禁一笑,戏谑道:“未来不还有老婆嘛。”
“屁的老婆!就你这样宅局里的,能找到吗?”吴越无语,“您老单身三十年了,女朋友没有就不说了,你身边儿就连个能牵手的小姑娘都找不到!还整日住在你那伸不开腿的小破房子里,跟一个大男人同居,啧啧啧…真是让人糟心。”
“那小孩儿早就从我这儿搬走啦。”唐昭端着吴越特意给他要的热牛奶,喝了几口暖了暖胃,“再说了,我也没那么长的腿要伸。住的挺好的。”
“幸亏是遇见了你这样的心地怪善良的警察叔叔,给那离家出走的破小孩儿做了那么久的饭。结果呢,小白眼儿狼一个,说走就走,立马蹭蹭蹭就回家找亲爸亲妈去了。留你一个跟空巢老人似的。”
比起说话的本事,唐昭还真比不过吴越。跟他一样,这人也快三十的年纪了,却哪哪儿都还像个小孩子一般。
比如说容貌——吴越皮肤白,脸小,个子也不是很高,一米七左右,平常不锻炼,瘦的跟一根大棒骨似的。且这人又喜欢穿一些松松垮垮的衣服,看起来就更像个小孩子了。
“行了,说正事儿。”唐昭收起了笑容,以十分认真的口吻说道,“这回又找我做什么?”
吴越收起了笑容,抿了抿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八年前的事情吗?”
听到这儿,唐昭的心猛地收紧,垂在腿边的右手用力地蜷在一起。他深吸了两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