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20（2 / 2）
然后从脑海中翻出从前的往事，他忽然想起自己跟她说过自己喜欢吃布丁。她居然连这种小事都记得吗？
沈城看着叉子上的布丁块，神色复杂。
“抱歉，刚刚自顾自说入迷了。”陆莹颖见沈城沉默了，忙解释道，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的笑。
“没事，那个朋友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沈城执起茶盏抿茶，以此掩盖自己神情中的期待。
“很重要！”陆莹颖的回答丝毫没有犹豫。
“我当时画的可烂了，我自己都没眼看，线条，色彩，景物，人体结构，哪哪都不行，然后口气还特别大。”陆莹颖微微笑着，神色温柔，“他是第一个认可我的人，即使我画的这么烂也没有贬低我。我真的很感谢他。”
看着陆莹颖的表情，沈城心中愧疚油然而生。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吗？第一个认可你的，很重要的友人。
沈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音音心里占得份额并不小，或许不输于音音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音音，你真的知道“沉”关注你的初衷吗？
不是期盼，不是支持，更不是想要陪着你的温柔，只是一点点阴暗的好奇心。
他们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高中生，高三。
学习的压力对他而言并不大，考试的内容他很快能够掌握，成绩永远位于年级的榜首。
人际关系他也不缺，一张这样的面皮以及母亲的言传身教教出来的涵养，他宛如学校中焦点一般的存在，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都想跟他搭上一点点关系。
他不缺“成绩”，不缺“朋友”，甚至如果他想要，他也可以不缺“爱情”，他不是瞎子，那些女孩子的眼神他看得见。
但是，他并非无忧无虑。
他苦恼于责任与自己的理想。
他喜欢音乐，不仅限于他们圈子里盛行的那种提升自己品味的西方古典乐，比起那个，他更热爱流行音乐以及中国风的音乐。
他小时候常常跟隔壁的发小程洛溜出去一起玩，程洛去古玩街淘他的宝贝，他去街上听那些披头散发的歌手唱着他们热爱的歌曲，甚至有时候运气好，能听到戴着墨镜的老人家拉二胡，这是他于音乐这条路上最开始的“启蒙运动”。
音乐居然还能这样。那时候的他这样想着，从而陷了进去。
就在他已经跟家里沟通好，准备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进发的时候，他目睹了他所谓的父亲出轨。
从此他失去了追求自己梦想的自由。
那之后，他温柔的母亲第一次握起了拳头，质问他的父亲，然后离了婚。
世间总是存在不公平的，虽然母亲的果断让她离婚后的生活过得不差，甚至在那个男人的骂骂咧咧中拿到了大额的补偿款以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看起来春风得意，但是舆论一直在伤害她。
毕竟在那个时候，思想古板的人还未退出时代，依旧在七街八巷的角落里散发着余热。
“诶？你晓得那个沈曼曼伐？哎呀她老公出轨了你晓得伐？管不住自己的老公这么没用现在还搞得大家都知道丢不丢面子啊？我看她连自己的俩儿子都不一定管得住，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我感觉她小儿子就像个不安分的，长得这么好看，看起来就不靠谱，听说还喜欢什么流行音乐，花花的，心思不在正道。”
“看来以后他家要出个上台咿咿呀呀唱戏的男戏子咯。”
“你懂什么，这叫流行音乐，流行，摇滚晓得伐？哈哈哈哈哈，讲的我都笑死了。”
沈城听过的类似的对话很多，在那个时候，进娱乐圈唱流行音乐，在他们圈子里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相反，这甚至是件令家里蒙羞的事情。
如果他的生活跟从前一样，他肯定会直接去做，那时候还姓苏的沈城就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不行。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经过那样的事情，他再也没法回到原来的样子，做出这么任性的举动让他良心难安。心中甚至产生一种恐惧，是成为像他所谓的父亲这样的男人的恐惧。
那个男人就是因为没有责任感才会背叛婚姻，背叛自己的妻子，背叛这个家庭，无论如何，他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作为母亲的孩子，不能因为自己的欲望就让母亲蒙羞。虽说这个欲望有层“理想”的光鲜外皮，但究其本质就是他想去做罢了。
他没有这个权力去追逐离经叛道的理想，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孩子就是他的责任。
作为孩子，他应该担起做孩子的责任，就算人小力薄不能给母亲减轻负担，也不应该给她的身上在增添重物。
他正在往自己觉得正确的路上迈步，但是苦闷一直萦绕着他。
谁都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他就算将这件事的利弊解析地再明白，将另一条路上的花开满地再在心里描述上数万遍，他终究还是个人，他终究对自己喜欢的另一条荆棘遍地的路念念不忘。
那是通往理想之国的小径。
沈城知道从某些方面上来说自己是个很固执的人，直到现在他依旧认为自己的苦恼是应该自己走出去的，不应该去麻烦别人，将自己的苦恼分享给别人，让别人和自己一起分担这份根本与他无关的苦楚本质上是一种不负责任，所以，他从不跟别人说自己的苦恼。
这个时候“音音喜欢爸爸妈妈姐姐画画”出现了。
id非常孩子气。
看起来像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起的。
互联网上，两条平行线就此交织。
他俩第一次交集是自己点进自己正在看的动漫的tag，“音音喜欢爸爸妈妈姐姐画画”发的画正好刷在tag最新更新的第一个。
沈城随手点进去，画就跟平常的画没什么区别，人物加上千篇一律的背景，说不上差，但是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他正打算划过去看下一篇，眼睛却瞥到了图画下面的那行字，亮闪闪地灼人眼睛。
“我叫音音，第一次试着画漫画请大家多多包涵，有什么不好的都可以提，我会去改进的。虽然我现在不怎么样，但是看着吧，我会变厉害的。”
天真又壮志满满。
平日里沈城根本不会去理会。
他不喜欢在网络上说话，是个沉默寡言的网络过客，除非必要他从来不发表言论。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的苦恼终于爆发，看见这样的宣言，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去说点什么。
那天他做了这条LOFTER下面第一个评论的人。
评论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加油。”
然后就被找上门了。
“谢谢你的评论，你是第一个评论我的，好感动好感动，要扩列吗？”
“不好意思我不用Q|Q。”
“我可以用微博找你啊：P”
“好。”
好奇心让他打下了这个好字。
抱着“让我看看这样的人能坚持多久吧”的心态，沈城一直关注着她。
如果她放弃了，这就说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理想是不能一辈子坚持的，这样的东西怎么能跟责任相比呢？
他怀着这种甚至有些阴暗的想法看着“音音”。
看着她一点一点进步，听着她有时候来说自己的进展，给自己看她的画，到后来给自己寄她同人志的样本，一本又一本。
她像是不知道忧愁，不知道苦恼，像一只元气满满的小兔一步一步往前蹦，即使同人画发布后无人问津，即使辛辛苦苦画了好几天的画被人挑无中生有的刺。
他曾见过有人用着尖酸的语气挑着音音的刺。
“这个人体整个都歪了，手脚的比例都不对。不知道那些人在吹什么？真的有用心画吗？”
音音回复的很快。
“抱歉。我的确人体画的不怎么样，我会努力练的。”
他见此就去问她。
“他这么说你不觉得难受吗？”
“你说的是评论区那个吗？不觉得诶，他是外行嘛，觉得不好看第一反应肯定是比例不对。虽说我的人体已经标准，但是离优秀还是有一段距离，很大的提升空间还很大，他觉得不好也能理解。”
她完全没感觉到自己是被人攻击了，反倒为那人一直找借口。
“话说沉你第一次说这么长诶，你上次最长的应该是跟我报你家地址。”
这人思维还跳脱地不行。
“沉你是在为我生气吗？虽然这么说有点不道德，但是我真的好高兴！不过别担心，这种话完全对我没伤害啦。别生气别生气摸摸。”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沮丧，反倒反过来让他别生气。
就这样，沈城原本预料的结局并未到来，音音身上芬芳的希望之气反倒让沈城越来越动摇。
想跟她一样，追求自己的梦想。
沉默寡言向来只是跟“音音”用几个字节聊天的沈城终于克服自己所谓的“烦恼论”的束缚，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音音我想问一下你，我已经为这件事烦恼很久了，如果做一件事会让家里蒙羞，但是那件事是我的理想，如果你是我你会这么做？”沈城问的时候无法控制情绪，他一股脑将自己憋了许久的疑惑倒在屏幕上。
“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诶？？！”
对方最先惊讶的居然还是这个。
之后发现时间不对立马道歉。
“抱歉啊，我可能说话有些不着调。我可以问问你的理想是什么吗？是违反道德的事情吗？如果冒犯了当我没问。”
“不违反，我想当一个音乐人。”他并没有隐瞒，因为他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对面回复的很快。
“！！！”
“音乐人很好啊！！！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不好的爱好，你家里是不同意吗？”
“不是，我并没有跟他们说。”
“为什么不试试呢？万一同意了呢？我也不确定，但是应该会同意吧，就算不同意也可以偷偷来，唱歌写歌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想想啊，要是成功了，你就可以站在超超超大的舞台上，下面全是喜欢你的歌的人，哇呜，太棒了不是吗？我想想都觉得好棒！”
沈城看着那一长串的文字，都能脑补出对方的星星眼。
“我家里人肯定会同意，但是这件事情，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让家里被人指指点点。”
母亲和哥哥因为小时候那件事都觉得亏欠他，觉得让他从小就遭受这样的大难，如果他提出他们肯定会同意，而且他们也不觉得学流行音乐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甚至自己当时第一次提出学流行音乐的时候，母亲和哥哥还是第一批支持他的人。
但是周围的人却不会拥有这样的善意。
“会指指点点的人是很重要的人吗？”
“不是。”沈城回答地果断。
“那你有重要的人在乎被指指点点吗？”
沈城回想起自己母亲离婚时的果断，以及自己哥哥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时候的无视。
“不会。”
“那不就得了，那你在乎他们干什么，既然那些人不重要，他们的指指点点你重要的人都不在乎，那么何必因为他们让自己纠结？”
或许是因为天真，她看问题的角度很简单。
但这份简单成为了破局的刃，割开了沈城沉郁的迷茫之云。
“如果我失败了呢？”
如果他执意选，最后失败了，那些指指点点的家伙发出的嘲笑声一定震破云霄吧。
虽说那些他在乎的人不在意，但是他在意。
“诶，你这个人好奇怪啊，你都还没开始就开始考虑失败，不就像没有走过一条路就说前面有狼吗？没试过怎么知道这不是一条康庄大道呢？就算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小路，没试过怎么知道走不过，万一你就是拯救世界的勇者呢？”
对啊，没试过怎么知道呢？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被那些名为名声的外物锁住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这样回复道。
“那个……就是，你写了歌我能第一个听吗？”
“好。”
只是后来，他终于发了第一首专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艺名的来源。
“没试过怎么知道这不是一条康庄大道呢？”
亦程，这也是一条道路，你为我划开的康庄大道。
阴暗的观察最终被热血与真诚感化，她成为他心中难忘的一点灿烂恒星。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对音音来说也不仅仅只是网友。
“他真幸运啊。”沈城低声呢喃。
陆莹颖听此有些不服：“为什么是他幸运啊？遇见他才是我的幸运。沈哥你未免也太偏心了，不能因为认识我不认识他就这样说啊。”
被说自己不认识自己，这等荒谬的事情他第一次见。
沈城先是惊诧，后面便有些笑意忍不住从嘴角漫出来。
虽然如此，他表面功夫做得还是不错，当机立断地道歉道：“抱歉，是我妄言了。”
“没没没，我就随口说说，沈哥毕竟不了解情况。”被这么郑重地道歉，陆莹颖有些难为情。
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沈哥，我那个朋友的理想是做音乐，他后来就去努力了，现在应该已经在行内了，不过他现在还没给我听过，肯定非常不错！如果他有一天愿意跟我说了，我介绍你俩认识。”
好了，他得介绍自己给自己认识。
沈城脸上的笑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好，音音说很努力，肯定是很厉害了。”他努力保持着自己淡定又带着礼貌笑意的神色，一点儿也不脸红地夸自己。
“沈哥，要是他现在不得志，你觉得他不错的话，你能不能提携他一下？也不用宣传，就顺嘴提一下。”陆莹颖越说越慢，声音越来越小，脸色越来越红，见沈城没说话，更是忐忑。
“抱歉，是我太冒昧！沈哥你别放心上。”
“没事，我答应你。”沈城直接答应了她。
自己答应提携自己，正好凑齐三件套。
“谢谢沈哥！”陆莹颖并不知道沈城心里的想法，得了他的首肯，兴奋地要转圈圈。
“音音你这样，是觉得他会不得志吗？”沈城忽然发问。
陆莹颖像是听见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本正经道：“不是啊，我觉得他肯定会成功。他打算追求自己理想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了。得志不得志只是外界对他的评价而已。而且即使现在不得志，以后也会得志的，只要一直走下去。”
“那你……”
“毕竟有时候可能时运不济，这个很难说。我只是想给他谋一条稍微好走一点的捷径而已。”她眸中满是狡黠，“既然有这种机会，不要白不要。”
沈城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对各种场面向来应对自如的他在此时哑然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他拿起桌上的茶盏，却发现里面的茶已经喝空了。
“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不过我希望他得志，超级得志！当时他找我的时候又多大的决心，他就应该有多大的成果。”陆莹颖自顾自说着，忽略了坐在旁边的沈城的表情。
“他会得志的。”沈城沉声道。
他已经得志了，就坐在你的旁边，小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早更新，没写到一万，少的字数下章补给大家。
今天v章的评论前十掉落红包
关于育苗的事情我提一嘴，就是育苗的小可爱，任务评论字数要在三十字以上，而且一天只有一条有效。任务要在4.9之前完成，谢谢大家的厚爱，眠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