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卷书(1 / 2)
颜朔拽住木桩上的链条将倒地的犯人吊着脖子硬生生扯了起来,把铁链在木桩上盘了个圈后马上缩回了手。
“大爷的,链条还是滚烫的怎么没人提醒我?”
他把灼伤的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下,愤怒地四处寻找凶手。
“大人您手太快了,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啊。”
“滚,一见你们这帮废物的倒霉模样我就来气。”
颜朔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护具这回事了,他掏出一只厚实的皮革手套用嘴咬住,戴在了那只空着的右手上。
“行了行了,尽让你们看我笑话。”他再次抓起链条扯了扯,“喂,该起来了!”
那个犯人勉强睁开充血肿胀的眼睛看着他们。在这温暖的房间里莫菲也感到了寒意,面前的这个人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离咽气也就差那么一点了。
“莫小姐,先让你见过这位崔主事,大老远的把他从南京请过来可麻烦了。”颜朔大不耐烦地甩手敲了敲他脑袋,“有什么话趁早在这交代。”
交代二字好像触动了这个囚犯脑中的某个开关。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抠着地面,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突然间他就这样流泪了。
“求......求,我知道的,都说了......”他跪在地上不停颤抖着,“求你们......查,查赵侍郎......”
“老兄,赵侍郎他就住你隔壁啊。前天刚关进来的你就给忘了,讲不讲义气的啊?”
崔主事嘴唇蠕动着,颜朔屈尊弓下自己那条好腿凑近了听。
“大声点,听不到——”
莫菲从没见过有人害怕成这个样子,光是跪在颜朔面前崔主事的意志就已经被压垮了。他又飞快地报出一连串人名,中间只要稍有停顿等着他的就是狱卒们的一顿拳脚。赵侍郎好不容易说完,颜朔又要他把刚才的事情按照时间倒叙一遍,如果和先前的供述有任何出入就要人记下来。记的是供词,也是在记之后该罚他再让烙铁烫多少个印记。
这样的折磨只维持了一刻钟他就陷入了昏迷。
颜朔揪着他的头发仔细打量着他。
“身子太差了,你们这些文官老坐在书房里不肯运动,挨几顿打就躺地上装死,让我们的工作很难办啊。”他啧了一下,“那谁,对,就你!把他拖下去,喂两勺水,躺一会儿再弄醒了接着问。”
一个卫士刚把昏迷的囚犯带了下去,立刻另有两个卫士挟着新犯人上来,活脱脱一条高效作业的流水线。
“莫姑娘,你看好,这人是黄册库负责守卫的班头之一。这个身体好,你趁他现在还清醒该问什么问什么。”
随后颜朔故技重施,一遍遍地盘问每个受害者。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莫菲只能零星记几个数字。这些人个个带着重伤,又被烤得严重脱水,那两片干裂的嘴唇能说出话来就算不错了。她竭力不让眼前这些血腥的画面压垮自己,试图尽可能地把他们供词中涉及财产、田地的信息都摘出来。
这样的过程居然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莫菲觉得连带着自己也被活活拷问了一遍。颜朔中途走到她旁边看了看笔录。
“呸,这帮人等于是把南京户部的官员清单从头到尾背下来了。要真按着他们的供词去拿人,喀嚓、喀嚓,户部全家翘辫子。”
颜朔对这种进展很不满意,显然这当中有狗急跳墙乱咬人的,想多拉几个同僚下水来戴罪立功。陆炳一直没出声,他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案前的莫菲身上。
“莫姑娘,你看那些人刚才的供词里有能听的吗?”
“......”
“莫姑娘?”
莫菲很为难地看着他:囚犯们在牢里受了太多折磨,就算真问出了点什么也是屈打成招。她固然比这些明朝人更擅长计算,可单靠这些没头没脑的供词也无法拼凑出任何情报来。
“抱歉让您失望了......”
“你别往心里去,这才哪儿到哪儿,离天亮还早呢。”
莫菲震惊了,还要接着盘问?再问下去莫说那些人,连自己的脑袋都要傻了。颜大人天天跟人勾心斗角,很少能看到莫菲这样天真憨厚的主。他也不答话,径直走过来问莫菲讨了笔记研究起来。研究了半天诚实地丢下三个字:看不懂。
当然看不懂,莫菲那光是现代人写字从左往右横着写的习惯就让颜朔怎么看怎么别扭。他还算有良心,喊来手下给莫菲端了一小铜盆清水,盆边上贴着块白毛巾。
“干净的,擦把脸吧。”
莫菲早就热得难受,感激地接了过来。趁这会工夫颜朔拖着瘸腿默不作声挪到了陆炳跟前。
“陆大人,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