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访客(1 / 2)
京城一入多事之秋,让通政司的人也不得安生。
赵文华起了个大早来到值房,甫一进屋就看到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本。他刚要去拿摆在前头的本,不料这堆书山没给码放好,一碰就哗啦啦地倒了下来。
背后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赵卿你看你平日淹的本多了,这回也遭奏本淹一趟,可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跟在后面的同僚看他这副跳脚的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赵文华退了几步,扶正了头上的帽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这些奏本一字一句皆系国事,哪个敢不慎重对待?”
“行了行了,知道赵卿你公忠体国,那张桌上摞的是江西来的本,你要不要先看啊?”
“哟,您今儿可真体贴,是不是有事要找我帮忙呢?”
“嘿嘿,不多,不多,就是兄弟我前些日子又纳了一房,这几天嫌我冷落她,闹起来不肯罢休。我想着劳驾您替我多值半天的班,我先......那个......”
赵文华手捋美髯呵呵笑了。
“不过半天嘛,多乎哉?不多也!吴卿的事要紧,速去、速去。”
他对自己的相貌方面最得意的就是这副好面盘和这把漂亮胡子。能在以貌取人的明朝官场上爬得快,颜值是个看似荒唐,实则要紧的考量因素。
两人猥琐地相互取笑一阵,名叫吴仪的那官吏从怀里抽出一封奏本来伸到赵文华面前晃了晃。
“我今天刚翻到的新笑话,给赵兄猜个谜语耍——吕洞宾打铁拐李,猜两个人。”
“哦......”他揪着胡子尖儿装出一副犯难的模样,“这个......是哪位又来找颜朔的碴了?你先别说我来猜猜,这回是嫌他太丑有碍观瞻,还是批评他腰带没系端正?”
要说颜大人在京城的人缘不是一般的好,赵文华举的这两样事以前都有人拿来弹劾过他,通政司的人看到颜朔就跟看到喜剧作家似的,欢乐中带着崇拜。
吴仪翻开奏本递给他:“赵兄猜对了一半,就是这颜朔,你可曾听说锦衣卫跟东厂这两天闹的乱摊子没?这个朱隆禧看着是个想浑水摸鱼的主,不敢参东厂,就学着人家参颜朔,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去凑这个热闹。”
涉及锦衣卫,赵文华一听就来了兴趣。
“这本留着等会儿让我好好瞧瞧,至于这个朱隆禧我却没什么印象。吴兄拿他比吕洞宾,有什么说头么?”
“你没听说呀,这个朱隆禧不就是靠给皇上献房中秘方才爬上来的嘛。想想,吕祖号什么?”
“吕......吕纯阳!”
赵文华没憋住,抱着肚子毫无风度地大笑了起来。
“得嘞,这本子你拿着慢慢看,兄弟我得先去阳他一阳了。”
“您慢走。”
他拱手送了同僚几步,脸上的谄笑转眼间已消失不见。回到桌前,赵文华坐下来拿起那本奏章从头开始读。从京城流言频现到锦衣卫乱市扰民,姓朱的言官尽其所能将颜朔形容成了一个没事找事的贪功混账。
“虽然说颜朔是个混账这确实没错......”他自言自语道。
上书的朱隆禧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这个人同样是严嵩父子一党的人。上有通政司,下有言官,严家将一枚枚棋子布在了明朝朝廷的言路上,截住了外界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声音。为了攀附权贵,他不惜认严嵩为干爹。
事实证明严嵩也确实离不开这个干儿子。
此刻赵文华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严嵩那张看似诚恳的老脸,而是其义兄严世蕃闪着狡诈光芒的独眼。
“不知这封弹章是否出自他的授意......”
严嵩以柔治刚的手段对赵文华影响颇深,他思虑了一番,又将这封奏章收了起来。
“个中缘由,我得向东楼兄先问个明白。”
朱隆禧奏章中所陈“扰民”拿来形容陆炳一行人倒贴切。策马疾驰大半个晚上,锦衣卫们总算进了宛平城门。道旁的居民们见到官兵打扮的马队经过,纷纷侧身让行。一切都和平时差不多,只是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闪躲。
“大杨,你说那几个人看咱们的表情怎么这么贼啊。”
“还不是因为刘哥你的扮相太可疑了!”
刘端捂着头上的竹笠阴险地笑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不看看陆大人这么臭美的人也肯穿着铠甲戴斗笠。”
杨家小弟一夹马腹跟了上来,纳闷地看看陆炳又看看他:“我就没明白为——啊哟!”
一坨烂泥突然朝他飞来,幸好他有一副长年用弩练出的好眼神,脑袋一偏,堪堪避过了泥巴,结果后脑勺不幸挨了一石子。
“谁啊!”杨家兄弟们怒吼起来,没人搭理他。“年轻人啊,现在晓得我们为什么要戴斗笠了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