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仰慕（3）（1 / 2）

“我讨厌你。”

……跟预想中的结果一点也不一样呢。

左启的笑容僵在脸上。

夏沉夜,……真的是完全不受别人气势干扰的人。

嗯，相比起来，左启甚至觉得这个小姑娘比自己要傲慢得多。不过、不过，深呼吸，不跟她计较了。他收回笑容,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开玩笑而已，小女孩。”

夏沉夜立刻想要还嘴,却被键盘手一把按在脑袋上,接着响起宗立群那特有的不耐烦的语调：“你话好多啊左先生，能不能快点进入正题？”

左启叹气,友善地后退两步,把提前准备好的各个人的谱子分别递给他们。“好吧,感谢夏小姐的天赋,原本的曲调就很有她的个人特色，这一些特色还是保留下来更好,所以我基本没做大的变动,只是把结构变得更完善了一些。其他人的曲谱都是基于最初给我的demo写出来的,萨克斯和键盘——”

他点了点巫凡和宗立群，似笑非笑,“毕竟两位是爵士乐奏者，我给你们留了不少自由发挥的余地。不过我调查了一下你们之前的履历,似乎都是不擅长跟他人配合的类型。希望你们能注意一下，我希望这个乐队最引人注目的一点不是花里胡哨的键盘手，或者吹个没完没了的萨克斯,而是主唱。能做好配角的人才能在社会上生活下去。——记住了吗？那就自己先去排练吧。”

最后，他看向夏沉夜，对上她眼眸——好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欢呼雀跃地等着老师给大家轮流发小饼干，满脸都是“我呢我呢该我了！”的兴奋，立刻收回视线，低头拧眉，盯着手上的稿子。

“至于你，夏小姐，我体谅你作为归国子女对母语的生疏，但是你写的歌词也太过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了，我连看都看不下去。”

他甩了甩手上的文稿，纸张摩擦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里有我结合你的声音和曲子先写好的六种歌词草稿，有讲恋爱的，也有鼓励人心的，还有讲家庭的，总之你自己选一个方向，咱们再来细化歌词吧。”

“不要！”

左启愕然地抬头，推了一下眼镜。

少女又气鼓鼓地瞪着他了，大声说：“我——不——要——！不要你写的歌词！你改的曲子不多，就还能原谅你，但是歌词全都改了，那就不是我的歌了！”

左启怔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把眼镜摘下来，挂在衬衫胸口的口袋上，摇了摇头：“别任性了，小女孩，专业的音乐人可不是在街头卖唱的，听众也不会因为你年纪小或者长得好看就原谅你写的一团乱的词。这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喜欢唱歌的话，最好还是接受——！！唔、疼……松手、干什么你？”

矮个子的小粉毛迅敏地小跳一下，拉着男人的一侧耳朵往下用力，根本不管他吃痛的表情，然后冲着他的耳朵超大声地喊：“谁要听你的话，白痴笨蛋大傻瓜——”

……左启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苦笑起来：“夏小姐，你真是没有一点社交的常识……。”

还有，那是什么……的骂人的话呀，白痴笨蛋大傻瓜？简直是对付心怀不轨的男人的利器。

夏小姐双臂环抱，气势汹汹：“知错了吗，你？你根本就没看我的歌词！不许你否定他。”

左启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这的确是我的错。”

小主唱于是乘胜追击：“而且还什么‘这里有六种歌词’，呸呸呸，你是来跟我炫耀的吗？那种东西就算写得再好，我也看不上的。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干嘛摆着一副打赏的脸，你真是太讨厌了！”

左启只能苦笑，内心的确受到了冲击，与罕见的良心的谴责。

……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种意识的改变：夏沉夜是需要他特殊优待的天才（或者是问题儿童），她的傲慢甚至远胜于他自己，固执、任性、不可一世、天真、浪漫主义——

并且，最重要的是，才华横溢。

她趴在长条的会议桌上，旁边有着嘈杂不成旋律的各种乐器练习的声音，这样的环境下，却能不断地更新自己的能力上限。

原本还词不达意、逻辑不通的歌词像米开朗琪罗的雕塑，渐渐从迷雾中显现出原本的形态。而且她在语言上那些微小的地方的感知极其敏锐，有时候能够迅速地捕捉到最合适又从来没人想到过的譬喻。她的句子让任何人都觉得自己的感情和想法被窥探，并且夺取了叙述它的权力，所以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比她的言语更合适的表述。

比起职业写歌写词的人揣摩时代的流行，试图贴近听众的内心，她是独断的暴君，自然而然地表达出来自己想要表述的感情，然后用她的声音迅速统治同感者。时不时地，夏沉夜会搬着小凳子坐到乐队成员们旁边，分别听他们的曲调，然后再回来修改歌词和曲谱，然后再拿回去跟大家一起分享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