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凤闲线索(1 / 2)
如果贺朝凤是他们,就会选择弃车保卒,带着一个不明底细的金元宝没有作用,目标还大,把金元宝扔出去叫别人争抢,才能抽身落个逍遥。
显然对方并不笨。
鬼面人正在一个人下棋,他在那幅蝴蝶牡丹图上下棋,这个棋盘也是世间罕见的名贵。
黑衣人将梅府和江湖上的事在鬼面人耳边这样那样说了一通,黑衣人道:“现在外面都是在找金元宝的人,我们要不要先把他——”
鬼面人止住黑衣人的手起刀落。鬼面人颇为自得的放了一个子,重新下起了棋:“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贺朝凤的计谋。”
但是黑衣人道:“可这于他有什么好处呢,如果别人知道这是他的计谋,那些人不会放过贺朝凤。”
因为江湖最厌恶失信。没人会愿意自己被耍弄地团团转,这也是十三香即便做生意,也不做坏规矩的生意的原因。
贺朝凤此举,是将自己置于刀刃,这刃用得好,他翩然起舞。若用得不好,刀一落,他自己是血流成河,伤身伤心。
“武林盟势必要给大家一个交待,贺朝凤会成为众矢之的。柳吟疏难道还会保他吗?”
黑衣人不明白贺朝凤有很多种选择,为什么偏偏选最不好用的这一种。
鬼面人说:“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想要金元宝活着。”
“那帮蛮夫只会豪夺不会巧取,他们深信金元宝掌握着天下大秘密,倘若金元宝死了,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想到谁?”
黑衣人想了想:“抓了金元宝的我们?”
鬼面人赞许道:“不错。”
金元宝一死,按顺位排序,武林中人一定认为是鬼面人他们得到了秘密从而杀金元宝灭口。相反金元宝活着,还能替他们当个挡箭牌。
鬼面人将贺朝凤的用心剖析一番,鬼面人叹息道:“我单知道贺公子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却没想到贺公子还是个多情的人。不过是个商人的儿子,也值得他这般费心。也罢,我就送他一个人情。”
鬼面人招过一名黑衣人,黑衣人架着梅清霜,将梅清霜带到鬼面人面前。鬼面人说:“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要放了金元宝,还是我不再去追究贺朝凤。”
梅清霜冷静道:“我很想两个都选,可是我看你,似乎连其中一个的机会都不给我。”
鬼面人哈哈大笑,他道:“你真聪明。你若是选择放了金元宝,我就杀了他,将他弃尸荒野。你若是要选择不再追究贺朝凤,那我就将他喜欢柳大公子的秘密公诸于世。”
鬼面人道:“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却也并非人尽皆知。但想必如此一来,贺公子在江湖上的声名,就又要臭上一臭了。你说,他的好师门会不会出来清理门户?”
梅清霜不答话,梅清霜与这个人在一起相处了这两日,已经很了解这个人的脾气。他好时,温柔体贴,像当梅清霜是自己人。不好时,阴晴不定,就像方才他说的那样,你若做什么选择,他非要反着来。
这种时候,最好就是不要搭话。你越是不和他搭话,他越觉得无趣,也不会去折腾你。
鬼面人这会心情似乎不错,鬼面人拉过梅清霜坐下,摸上她的脸:“你看,你又漂亮,又聪明,手指也很好看。要是我将你杀了,把你扔到梅千鹤面前,他会不会很难过?”
一众人肃静无声。
鬼面人说杀,那就一定是真杀,绝不会掺假。这么个天姿国色的漂亮姑娘,莫非就要死在这里,一帮人蒙着面,心里吐槽着可惜。
梅清霜道:“你可以杀我,但恐怕你会失望。我父亲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个儿子。我四哥死了,他都能面不改色,继续办他的大宴,何况是我呢。再说,从前我被人绑起来时,他第一件事,也是关心他的暗绣秘籍有没有被取走,其次才是关心我。”
梅清霜冷冷笑起来:“他这样的人,你若是能叫他难过,大可以去做,我还真想看看呢。”
鬼面人无声半天,鬼面人目光落在那幅画上:“画解的如何?”
“一半。”
“才一半?”
梅清霜道:“梅花针法九百九十九针,连绣姑姑也才学了其中九十九针,何况是我?”
那幅黑蝴蝶牡丹图浸了水,香气蔓延在整个屋中,上面该淡的颜色淡去,该深的颜色已加深。梅家的暗绣有自己的针法计数,梅清霜在上面补了针,逐渐加深的地方,渐渐显出地形轮廓来。
鬼面人将那图捡起来,看了半天没有说话。梅清霜紧张地握紧了手,没人发现的地方,她手中尽是汗水。
良久鬼面人说:“哦,鲲啊。”
他笑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可遮天蔽日,能上九万里的地方,确实也配汉王。梅小姐技术不但没有退步,还精进不少,都学会拖延时间了。”
梅清霜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金元宝还在试图策反绑着他的黑衣人,忽然听到吱呀一声,那股熟悉的马粪味一下飘进来,叫人脸色碧绿。而一声闷哼如此熟悉,金元宝顿时浑身一震。
金元宝顾不上自己,连忙蹭着肩膀去找被关进来的人。金元宝说:“清霜,是你吗?”
梅清霜揪紧金元宝的衣服,梅清霜气息微乱:“快。快告诉贺朝凤,那些人已经解开了蝴蝶牡丹图,他们要,要往——”
金元宝心头大乱,金元宝道:“往哪啊,这不是要那什么玉才能解吗!”
这么一来,金元宝岂不是要被撕票了!
然而梅清霜却不知是被下了什么手段,竟然眼一闭,软软倒了下来,金元宝一颗老心都快跳了出来,忽然脖后一紧。
黑衣人一号将梅清霜与金元宝拎起来,黑衣人坏坏一笑:“是呀金少爷,我们要走了,至于你们,抱得美人归不容易,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窗外黄昏满天,远处青山隐绰,城中熙然繁华。
贺朝凤叮嘱,弟子除了排查可疑人士,还调查城中大宅院,要近期才有人住那种。第四日的时候,弟子有了反馈。
客栈附近一个中心城区,一共有五套空宅,其中两套是近两个月才有人搬进来,还有一套是个书生常年累月的租着。家里人都不多,不过十来个家丁,平时不出门。
“破庙有地道,地道已被人埋了,查不出源头,但他们既然能派小二来与我套话,想必不会离开太远。而他们有组织有预谋,人数也不会少。这附近,能探知我的动向,又有足够多的地方容纳一帮人却不引人注意的,只有私宅。”
贺朝凤说:“只消问问邻居有没有面生的人买房或租房,找起来应当很快。”
傅清离看了贺朝凤半天,说:“生意被你抢了,活也被你干了,就连话也一并被你说尽,我的人都要下岗了。”
贺朝凤一乐,贺朝凤说:“那不见得,人是你的,不是我的。不敢动傅公子的股份,我顶多算个外包,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话一出口,两人不约而同想到疯乞丐按头两人成亲,当时情况紧急不算什么,如今想来,虽然没喝酒没洞房,但毕竟叩了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你——”
两人:“……”
贺朝凤咳了一声,贺朝凤说:“等你找到鲜灵子,分我一半,我带着你和鲜灵子回贺家,见见我家里人。”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傅清离还不丑。贺朝凤打算好的,等事情结束,就带着鲜灵子和傅清离回一趟贺家,到时就算贺端阳再气病,还能及时把鲜灵子往他嘴里一塞,保命神药。
时已黄昏,贺朝凤吃过晚饭,腹中不空,就想出去消消食。他与傅清离一道走,路过面具摊停了下来,挑了个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
贺朝凤问傅清离:“怎么样?”
傅清离看了贺朝凤一会,伸手把面具拿了下来,半遮半掩凑上去:“很好看。我也想带你回十三香看看,那里的兄弟很好,一定很喜欢你。”
面具不大,但袖子大,路过的江湖人偏着头看了看这两人一眼,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这年头的年轻人,真奔放。
忽然轰地一声,城中顿起一片火花,震地房屋都抖了三抖。
街上行人奔走起来,行人惊恐道:“哎呀,那,那边怎么烧起来了!”
那是一片房宅,此刻起了火。
这时起火的不外乎是有金元宝他们在的地方,贺朝凤与傅清离面色一变。
江湖人纷涌而至,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都是贺朝凤他们不曾见过的面孔。这是个空宅,里头住的是一个书生一个书童,借了此地读书,没想到柴房失了火。
结果书生还没激动,一帮江湖人就非常激动,直接把火全灭了,不但把火灭了,还把柴房拆了,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
贺朝凤也在现场,贺朝凤看着这一片混乱,渐渐心里升起了疑窦。
与梅家这动静比起来,城中偏远处一个不起眼的马棚就显得低调的多。这家人住了有半年,和周围的邻居都混得很熟。男主人是个文弱书生,亲和友厚,如今带着家丁要去探亲。
走前,男主人挨家挨户发了糖饼,但见远处浓烟滚滚,男主人问:“这是怎么了?”
邻居道:“作孽哦,是梅家又出事了吧。自从梅家老四出了事,梅家就接二连三倒霉。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梅家可能干了什么亏心事。”
男主人笑了笑,没再多管。他的车马已经备齐,马上就要出发了。赶车的汉子十分憨壮,据说是猎户出身。
邻居看那宅中也起了烟,邻居道:“哎,你家怎么也冒烟了?”
“家中有些枯草,留之无用,我将它们放到马棚,统一燃了。不多。大婶要是空,能不能帮我看一下火,免得着到别处?”
那邻居肯定答应。
待男主人一家离开,邻居端了个小凳子坐在马棚前,干马粪很好烧,火势也不大。邻居摸着糖饼瓜子,正准备吃着打发时间。
忽然一拨人冲进来,为首一人像一阵风,这么卷过去,邻居的糖饼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邻居目瞪口呆中,那些人已然将火扑灭,踢开地板,将那锁了链的铁门凿开,露出一间地下室。地下室中已浓烟滚滚,若无人来,呛死是早晚的事。
贺朝凤率先下去,边努力看清里面边喊:“金元宝?”
邻居惊呆中,要去地上捡那块糖饼,却被人扣住了手。傅清离冲他摇摇头,邻居顺着他的视线定睛一看,糖饼引来的蚂蚁个个翻倒在那,动也不动。
邻居:“……”
邻居倒吸了口气:“它它它,有毒啊!”
这事其实设计地也一般,所谓声东击西无外乎这么个道理,倘若贺朝凤想不到另一个地方的火是虚晃一枪,金元宝多半被呛死在这里。
但要说对方想要金元宝的命,也不尽然。不然他有很多机会,甚至不会给金元宝喘息的时间。这地下室的大缸,周围没有灰尘,一看就是新搬进来,拖延时间用的。
你要说他们心狠手辣,连无辜的邻居都能下手。若要说他们心慈手软,邻居若是因此毒死了,肯定有人能发现金元宝,给金元宝收个尸。
这帮人做事,全凭自己心意,真是十分古怪了。
地下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一口缸,缸里满是水,里头坐了两个人。湿漉漉的金元宝抱着湿漉漉的梅小姐。金元宝吐出个泡泡,金元宝欲哭无泪:“贺贺贺朝凤!”
“我还能活着见你真好呜呜呜呜。”
虽然和梅清霜单独相处这么几天更好。
金元宝和梅清霜被人捞出来,一帮人闹哄哄带他回去休息,几乎就在金元宝回到客栈的下一秒,得知消息的金仁刚好赶到,一叔一侄抱头痛哭,可谓叫人落泪。
自来霁雪城,按线索掀出梅家旧事,寻到水纹孔玉,无伤带回金元宝,完美避过坑十三香的算计。除了没与那黑衣人照面,种种算来,真是皆大欢喜。
贺朝凤在房门口看了会,悄悄走了。
晚风不冷,现在要近三月,又在偏南,天已经开始温暖起来。傅清离找到贺朝凤时,贺朝凤坐在阳台,望着远方隐隐绰绰的山脉,不知在想什么。
霁雪城愈发熙熙攘攘,提着刀的,握着剑的,扛着锤子的,都是江湖人。汉王宝藏的饵已经放出去,锦鲤也游了过来,还争先恐后。
傅清离走到他身边,傅清离说:“问题就要解决了,你看上去并不高兴?”
贺朝凤说:“我在想一件事。”
贺朝凤的目光从底下的人群上收回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已经找到了金元宝,并知道金元宝在我这里,但若是没有宝藏,会怎样?”
傅清离看着贺朝凤,回答了这个问题:“会血流成河。”
金元宝撕成三百六十片都不够他们用。
所以江湖需要武林盟,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就是为了避免在不成文的情况下动手,伤及根本叫人捡漏。
这时候其实很需要领头羊,比如柳文海,或柳吟疏,但柳吟疏已经很久不露面了。
柳吟疏不是不想过问贺朝凤,而是柳吟疏自己也在处理麻烦事。
贺朝凤道:“麻烦事?”
傅清离熟知天下八卦,傅清离斟酌片刻说:“是南宫家的事。”
南宫又是哪个宫,贺朝凤翻了半天笔记,也没能从江湖五小强中找到南宫的名字。
傅清离看着贺朝凤的脸色,傅清离道:“你失踪的那段时间,柳吟疏推后了与南宫家的订亲。如今是对方来信兴师问罪。”
之前说过,柳吟疏与南宫小姐订了亲,鸳鸯剑都送了出去,结果柳吟疏忽然反悔了,想把剑要回来。
订亲的事,是能退就退的吗?
南宫也算有些地位,被柳吟疏这样放了鸽子,面上一定过不去。这便来了信,要一个始末。若不能有个满意的答复,便要亲自来碧海山庄问问清楚。
这不,柳吟疏处理地焦头烂额。柳吟疏连城中的动静也顾不上,因为南宫家点明了贺朝凤三个字,柳吟疏要好好处理,才能不叫贺朝凤卷进南宫家的事。
贺朝凤略一沉吟,贺朝凤道:“那还是算了吧,暂时先缓一缓。”两个人的电影,他最好不要再在里面有姓名。
傅清离道:“其实不用柳吟疏,你也可以。”
“你父亲贺端阳当年只输了柳文海一招半式,又是柳文海的师弟,从师门来说,你与柳吟疏还能称一声师兄弟。”
傅清离看着贺朝凤:“贺端阳多年来一直支持着柳文海,倘若柳文海不能主持大局,必要时你出面,也未尝不可。他们知道你姓贺,就会知道你是什么人。”
在武林中,向来是强者服人。
贺朝凤心里一动,这倒未尝不是个好主意。贺朝凤如今的名声多半是和被抛弃的伤心人有关,但他想要在江湖立稳脚跟,很需要有个机会替自己洗白。没有什么机会比在武林大会上得到别人的认可更加方便。
但是,柳吟疏才是未来的少盟主,贺朝凤就这样抢了对方风头,好像有些不厚道。这仿佛是在挑衅柳吟疏一样。
贺朝凤道:“莫湘离会和这帮黑衣人在一起吗?”
说到这个傅清离也奇怪,自从来到霁雪城,得到莫湘离曾去过凤闲村土地庙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莫湘离半点动静。
傅清离沉吟道:“她即便是受雇于人,也是独来独往的性格。说实话,若非这次见到她,我都快将她忘了。”
年幼时,坐在纱窗边的女人剪影,是傅清离的噩梦,自从离开后,傅清离就强迫自己不再想起,若非这次遇到,傅清离压根都不知道莫湘离竟然连嗓子都恢复了。
这十年间,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除了一张脸还是那么恐怖,这数十年,这个女人似乎连年纪也没有改变。
“算了,今天不提公事。”
门的另一边是欢声笑语,烛火通明,充斥着劫后重生的喜悦,还有亲友团聚的快乐。门的这边是未解的谜题,还有出了一关又一关的考验。
傅清离顺势在贺朝凤身边坐下:“聊点开心的。大家都在里面,你怎么不进去。”
贺朝凤枕着手,没出声。
傅清离想了想:“你觉得对不起金元宝?”
贺朝凤把脑袋偏了偏,只露着眼睛看傅清离:“不应该?”
纵使贺朝凤坚信金元宝不会有事,但那只是坚信,万一呢,这个地方那么不科学,他又不知道剧本,仅凭本能和经验做事。万一黑衣人不按他的套路来,突然脑子咔嚓了,一刀结果了金元宝,这是后悔都无法挽回的事。
贺朝凤看着金银激动地流出眼泪,贺朝凤恍然发觉,这里的人那么真实,有血有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失了才知亲者痛。
傅清离摸了摸贺朝凤的头,傅清离说:“你若是不在,汉王宝藏仍然会掀起风浪,梅家也会沾惹是非,金元宝衷心梅清霜,说不得还是会绑一送一。这些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与你并没有关系。”
傅清离离贺朝凤近了一些,温和道:“你说过,有一种人,他站在那里,就一定要发生一点什么事。你往那里一站,发生的难道不都是好事?”
贺朝凤道:“好事?”
“你不在,也许我们一开始就会在云台山被困死。或者在风雪山庄互相怀疑落入敌人圈套。又或者在幽州中了莫湘离的奸计,我早成了武林公敌。还有此时此刻,也许金元宝真的会呛死在这里。这些难道不是好事吗?”贺朝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