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1 / 2)
上课迟到,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若碰巧教授书法课的白鸟老师是个死掐课堂时间的更年期老女人,且迹部雨音座位的不远处分别坐着分别以“求知好学”和“克己复礼”而远近闻名的绅士大人和皇帝大人——悲剧的酿成毋庸置疑。
“迹部同学,你把书法课当成什么了?”她柳眉倒竖,气势万钧地敲着她的课桌,“整整迟到了三十分钟!真田同学!”
真田弦一郎早已做好准备,万般稳妥地站起来,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地说出学生手册上的相关条例。
“留堂,罚抄。”
真田君,你是不是恨我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恨我!
难道你不知道白鸟老师她轻易不留堂,一留堂就罚抄千遍的惯例么!
迹部雨音怨念横生——
更可悲者,是下课铃声响起,众人鱼贯而出。好学生柳生比吕士许是看不过雨音满脸囧状,看似好心地走到她的桌前,扶着眼镜语气诚恳地说:“迹部同学,凡事要往好的方面看。你应该庆幸今天没有网球部的训练。”
言下之意:若有网球部的训练——被留堂等于训练迟到——网球部蹲着村哥和田哥两位大神……
这么想是不错,可是绅士大人,有这么安慰人的么?你这是在往她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啊。
墙上的时钟清脆的声响洒满安静的和室。透过玻璃窗户射进来的日光不断转换着形状,都昭示着时光的流逝。迹部雨音用右手捏了捏已经酸麻的左臂,目光散漫地逡巡着窗外的风景。
虽是初春,但天气和冬季别无二致。见缝插针的寒意像神奈川空气中蒸发不掉的水汽一般隐藏着。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粘着一片两片的残叶,作为背景的浅白天空显得尤为高远。
和室这里本就偏僻,来往人流在放学后自然更加稀少。偏偏在那棵树下,定格似乎已有很久的两个人影重新动作起来。长发的女生后退一步埋下头,对面的男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帕递过去,被打落。他不甚介意地弯腰拾起,再递过去。
男生的表情一派肃穆,好像被拒绝的不是别人,却是他自己似的。不过仁王雅治,每次拒绝女生告白时都是如此的表情,看似无情地可怕,动作之间却还透着丝丝缕缕的温柔和关心——对于被拒绝的女生而言,或许那才是最悲哀的。
“既然不喜欢我,对我为什么还要那么温柔?直接不管我不就好了!”
依稀的叫喊透过窗户传到雨音的耳廓。女生猛地一跺脚,将仁王手里的手帕再度打落,飞快地向远处跑去。
那位告白失败的女生,迹部雨音她认识——B组的美术委员,和幸村精市一个委员会的原因,和网球部正选的距离也比其他女生稍近,“以前”与仁王雅治的关系也一直相当地好。
说是“以前”,因为告白并且被拒绝掉,再怎么心胸豁达,见面时还会很尴尬的吧。
仁王雅治再度弯腰捡起手帕,直起上身时正巧撞到迹部雨音从窗户内投射出的目光。视野中的他停顿片刻,慢慢收敛起严肃的神色,嘴角又勾起一个邪邪的笑来。把手帕塞回口袋,将手提的书包甩在肩头,他大跨步地向和室的门走来。
“喂,他怎么过来了!”
想法甫成形,和室纸门已经被无声地拉动。迹部雨音慌忙动笔,这才发现原本蘸满浓墨的笔端已经在长时间的停顿中干涸,端正的方块字间突兀地横着大滴的墨点。急急忙忙蘸墨,仁王雅治的笑声充满嘲弄,毫无顾忌地飘了过来。
“噗哩,迹部雨音,被留堂了还不认真抄写么?”
做坏事被抓包一般臊得脸色微红,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抬眼看他。仁王雅治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手指拈起原本躺在桌上的宣纸,微微抖动着手腕,说:“看,多好的一幅字全被你毁了,要不要重新抄?”
“仁王雅治,快点还给我!”
她下意识地向前屈身,劈手便抢。看着男生后退一大步,还举着那卷字颇有些得意洋洋地冲她歪头笑,迹部雨音气急败坏地绕过书桌,动作幅度很大地伸出左手——
“嘶——”
两个人的动作顿时都停下了。
迹部雨音忽然变成久未上机油的机器人一般,脖颈僵硬地向下低头,动作间似乎还发出不连贯的“格格”声。她校服衬衫的左侧衣襟横向里被撕开,大片布料软绵绵地垂在腰间。虽因冬季衣衫多且厚而没有走光,但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发生这种事情……
如果可以,她真想羞涩地把脸埋进手掌,而且再也不抬起来。
仁王雅治明显比她要冷静得多。只消瞄了一眼,就镇定地将宣纸放回桌面,向门口方向微微甩了一下头,示意道:“走?”
“嗯?”迹部雨音傻傻地站在那里,单字重复道,“走?”
走去哪里?难道撕坏了衣服还要跑出去溜达一圈么?
看到女生大脑短路的模样,仁王雅治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在她脑袋上空停住半秒,随后重重落在她的右肩,一边把她向前大力拉动,一边说:“自然是去家政社。迹部,你不会想就这样回家吧,会被家人误认为学校暴力事件的。”
家人?
迹部雨音微微一愣。
她现在独自住在神奈川的宅子里,衣食住行只有受聘于迹部家的藤原管家照料。固然细心周到,却不能改变非亲非故的现实。哪怕她再狼狈地回去,藤原恪守管家职责处理之余,恐怕也不会像真正的父母亲那般紧张。
她在这个世界,独立得就像一只没有自己筑巢的孤鸟。
融入她的第一个集体,是网球部;对她调笑之余关切周到的,是仁王雅治。是她暗自倾心的仁王雅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