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游湖(2 / 2)
秦怀止见船尾视野果然比舱中更为开阔些,喜滋滋地打帘,对着里面唤道:“焕之,快出来看看!”没多久,谢焕之和沈季昀也出了舱门来到船尾。姚恒见祁嫣扒着船沿探头探脑,怕她落水,急忙过去扶她。哪知她见了谢焕之,似是全忘了旧痛,立刻凑了上去扯他袖子,兴奋道:“谢公子你快来看呀,湖里有鱼!”
谢焕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拉扯,原本还和悦的脸上突然有些阴沉,转头看着姚恒,状似无意地调侃道:“不想阿恒这般博学,连艄公的活计也会。”
祁嫣听得茫然,转头看了看姚恒,向着谢焕之认真道:“姚师兄方才是在看景呢。他一公子哥,练武也没多少力气,哪能摇橹呀。”
秦怀止听了忍俊不禁,嘻嘻一笑就拉着祁嫣看鱼。姚恒却已变了脸色。他转脸看着谢焕之,双目之中满是怒火,嘴角用力抿着。
谢焕之也不看他,甩开一把水墨折扇轻轻摇着。“他会的多着呢,劈柴烧水,翻土修墙,尤其会照看酩酊的客人。呵,这点倒是一点也不输给昨日那叫……”
“谢焕之!”姚恒大喝一声,两三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举起拳头向他脸上挥去。
谢焕之被抓了前襟,有些惊讶,抬手刚要去推姚恒的手,已被他一拳打在了前额,眼前忽地一黑。此时的姚恒似疯了一般,拳头上用了全力,不管不顾地又抡了过去,双眼红得要滴出血来。
沈季昀最先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抓住姚恒的拳头,不想他突然力气大得吓人,第二拳已结结实实地砸在谢焕之左颊上。秦怀止愣了愣,快步过去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谢焕之,只见他额上已肿起了一个小包,脸颊红肿,一小注血流从太阳穴淌到了下巴。
姚恒被箍住了双臂,扯开了几步,他喘着粗气,狠狠瞪着谢焕之。
秦怀止正要将谢焕之扶进船舱,却被他一推。谢焕之抹了一把脸,见指间染血,眼中的火焰似要迸出,一扯嘴角冷笑道:“怎么,做了还怕人说?你在勾栏院里给人劈柴烧水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丢脸!”见姚恒作势又要冲来,却被沈季昀拉了回去,他鄙夷地抬了抬下巴,“怀止说在京中宜兰坊见过你,我还道是他信口胡诹,如今看来,你还真是自甘下贱!顶着世族子弟的名号,却替人卖力气挣钱。姚家是与谢家齐名的名门望族,我谢焕之却不屑与你这粗鄙的庶子为伍!”
说罢,他自行回到了舱里。秦怀止看了一眼面色凶狠的姚恒,皱了皱眉,也进了船舱。一直愣在那里的祁嫣突然眼圈一红,哭了出来。沈季昀还拉着姚恒,有些不明所以。隔了半晌,他才似是想到了什么,放开已不挣扎姚恒,问道:“是徐家出事了吗?”
……
千寻回到幽篁居的时候,妙衣不在。回到房里,却不见阿凌,想是一人无聊,让妙衣带去游玩了。
晌午暑气重,她觉得胸口有些闷,气息也有些阻滞,打算去找妙衣要些药材,给自己煎副去火的药来。刚要出门,却听房里不知哪处有些动静。她打量着整间屋子,寻那声响的来处,却只闻屋外竹风飒飒,莺鸟轻啼。她闭上眼睛凝神静听,风声和鸟声渐渐远去,房里寂静一片,某个角落里,似跳动着一颗心脏,伴随着急促的气息。
千寻睁开眼,走到了里间的衣橱前,拉开橱门。眼前的场景让她有些诧异。阿凌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里,合着肿起的眼睑似已睡着,脸上有些错落的泪痕,头发因为汗湿贴在脸上。千寻默默地看了会儿,抬手轻轻地推了推他,轻声道:“阿凌,醒醒,去床上睡好吗?”
阿凌浑身打了个激灵,迅速睁开眼,惶惶地抬头看向她。直到认出了是她,眼里的惶惑才变成了委屈,小嘴一瘪,哭着扑到了她的身上。越哭越伤心,抽抽搭搭的,连气都喘不顺。
千寻有些无奈地任由他抱着,抬手抚了抚他的背脊,问:“怎么哭了?”
阿凌把头埋在她怀里,抽泣了会儿,才闷声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千寻默然,抚在他背上的手停了下来。她垂下眼睫不知看着哪里,眼里有些无法辨明的神色。良久,她才拍了拍阿凌的肩膀,笑着说道:“前几日给你煎药看病,你还没付我诊金,我哪敢放你走?”
阿凌听了一愣,抬头怔怔地看她,隔了一会儿才低下头去,小声地说:“我没有诊金给你。”
千寻有些好笑,说:“嗯,那等以后有了再给吧。”阿凌仍旧怔怔的,突然好像想通了什么,泪水盈盈的眼里突然泛起了一些亮色。
千寻抹了抹他脸上水渍,又问:“那你为什么睡在这里?”
阿凌眼里的笑意还没漾开,突然又换上了惧色。他抬手紧紧攥着千寻的衣襟,小声说:“我梦见我娘了。还有七叔,他让我躲在衣橱里不要出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压在千寻的胸口,气息愈发瘀滞,化也化不开。千寻看着阿凌,淡淡地笑道:“如今你已经安全了,不用再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