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追查谣言(2 / 2)
她人生遭此横祸,全拜筱嫊儿所赐,然心底虽埋着怨恨,可她也明白,筱嫊儿那短暂的一生亦是可悲。二十年来她一直在想,是该恨她毁了自己的后半生,还是该同情她那般凄惨地离世……
“是。”临君北不隐瞒:“我知道当年母妃之事让你们受尽牵连,也知道无论何种作为皆弥补不了你这二十年,可我就想求一个真相,求徐妈妈看在我母妃背着污名含屈而亡二十年的份上,能解我所惑。”
老妇人沉默了。
当年筱嫊儿被卖到伶媗阁时还是个黄毛小丫头,但她喜欢这个小丫头,所以待她如亲生,虽其长在青楼,给她的却是良家女子一般的教养,更不曾让她侍客。
可谁曾想后来她竟入了皇上的眼,更是被皇上接入宫中,封为贵妃。
本以为小丫头这日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却没想仅仅六年,她的名声和性命悉数被毁,何其悲凉。
“想问什么,便问吧。”
自己已是土埋脖颈的人了,也许老天让她躲过这二十年的追杀,便是为了见到嫊儿的孩子吧。
这一生,也不知是她欠了嫊儿,还是嫊儿欠她。
提伽识势,扶着老妇人到旁边石凳坐下。
临君北坐其对面:“当年有人诋毁母妃,说她不清白,所怀孩子亦非龙脉,而此流言是自坊间而起,我想知道,徐妈妈可知此话是从哪里传来?”
提及此事,老妇人可是深深记得:“此谣言最先起于何处,老婆子并不清楚,不过若说传开,或是从伶媗阁那一事开始。”
“何事?”
临君北追问。
老妇人目光悠远,落入回忆:“说来也怪,那时嫊儿入宫已有四年,这四年间,众人议论最多的,无非就是她青楼歌女的身份不配为妃,倒不曾有谁拿血脉说事,可后来不知怎地,坊间突然有此传言,直到有两纨绔子弟在伶媗阁为姑娘掐架漏了此事,才被彻底传开。”
伶媗阁本就是风花雪月地,人多口杂,八卦一出,哪里还堵得住。
嫊儿虽生长在青楼,却是个善良自爱的女子,只怕当年的诬陷实有阴谋,否则也不会有人追着她这破落老婆子二十年不放了。
“那两纨绔子弟,徐妈妈可认得?”
“挥金如土之人,哪会不认得。”老妇人点头,“一个是当年京城富商黄桂全之子黄季,另一个是当年御史中丞崔元卜之子崔贲,一个仗着家有钱,一个仗着父为官,皆是伶媗阁的常客,且……”
至此,老妇人言语顿了,似有不知当不当讲的犹豫。
“徐妈妈请直说。”
临君北要的就是真相。
“且这两人当年皆觊觎嫊儿美貌,还曾拿嫊儿做赌,可嫊儿是个清高之人,自然屡次扫了他们的面子。”
也不知这些是否被他们记恨在心,不过既然四皇子有意要替母洗刷污名,老妇人索性都讲了出来。
于是继续道:“那次掐架说来也怪,那两人明明是为了当时的伶媗阁头牌争风斗醋,可却似约好了一般,话锋突然转到嫊儿身上,还尽说些曾得嫊儿垂爱的荒淫假词,嫊儿自是清白,可话从他们嘴里说出,再一传十,十传百,恐怕那些脏话也就是自此传开的罢。”
听此,临君北拳头不由攥紧!
老妇人颇有感叹:“败家之子,终究是家门祸害,这两人一时过了嘴瘾,导致灾祸临门,黄家被流放荒北,崔家被驱逐出京,皆无好下场。”
临君北对此两家并无所知,这些应是发生在他去北关以后,那时他年幼,又陷入失去母妃和被父皇抛弃的悲痛之中,好几年没缓过来,没想着也没能力去查。
如今听徐妈妈说来,倒确实可怪了。
“徐妈妈可知这两家皆是因何被问罪?”
听此,老妇人摇了头:“我又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当年众人落难,也都是前后脚的事,自身已是难保,哪还有心思打听无关人事。
提伽打探说这徐妈妈二十年迁居十余次,临君北甚觉奇怪,听她此时感叹,怕也是多有苦难。
“晚辈还有一事请教。”
“四皇子想知何事,直接问吧。”
临君北:“听说徐妈妈这十二年间屡次乔迁,可是为何?还有您刚刚那般拒绝我们,又是为何?”
当年伶媗阁被查封后,确实有不少人受此牵连,只怕徐妈妈的遭遇也与此有关。
这是老妇人二十年的心结与怨恨,只怕除了此时,也已再无倾吐日了。
“嫊嫔去后,皇上怒于伶媗阁非议皇家之事,一怒之下查封伶媗阁,将所有人打入大狱,一一审查,许是老婆子我幸运,从牢狱中走了出来,可此又或是不幸的开始。”
老妇人接连叹气,又继续讲述:“出了大牢,我本以为也就平安了,可谁曾想那些同出来的人接二连三自杀,理由皆是□□无缝,连官家都定了自杀的案,可老婆子我是了解那些人的,若只一个两个想寻死,倒也说得通,可连着被释放的十余人皆死了,便是不寻常,只怕是有人不让我们活着。”
想想也可悲,如今二十年已过,她竟还不知到底是谁想让自己死。
“老婆子我惜命,凭着当年的人脉逃出了京城,结果这一逃便是二十年,这二十年来,每到一处,我都隐姓埋名,更不愿接触生人。”
四皇子能找到自己,只怕有些事已是天注定。
“您可知追了您二十年的人,是谁?”
很明显,这一切皆是背后有人推动,这就愈发证明了母妃之冤不简单!
对此问,老妇人却是摇了头:“蝼蚁太过卑微,即便是抬了头,也只能见到欲踩死他们的那一只脚,哪还能看到脚面之上的那张脸。”
此番话让临君北莫名觉得悲凉,虽他身为皇子,可又何尝不是如蝼蚁一般低到尘埃里去了,只是变故教他学会了杀伐,学会了保护自己。
起身立至老妇人面前,抬手,躬身,行以大礼:“母妃一直视伶媗阁为家,视您为母,更感念您的教养之恩,只可惜她遭奸人诋毁,早年便抑郁而终,还牵连了无辜的你们,我知道一句感谢和一句道歉,远不能弥补您这辛酸漂零的二十年,但往后的日子,我愿替母尽孝,养你百年终老,亦会揪出这背后黑手,还您一个公道。”
这是他该替母妃做的。
然,老妇人却是摇了头,把这一切说出来,反倒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老婆子我已经过惯了现在的日子,唯一期盼的,是你查出幕后黑手这一承诺,只望你将来替母正名后,也托嫊儿记着,等我老婆子下去后告诉一声,我也好让那些冤死于二十年前的灵魂们安心。”
说罢,拄着拐杖颤巍立起,蹒跚迈步,往屋内去了。
“王爷……”
看着徐妈妈背影,提伽心有感慨,人这一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
“也许不打搅,才是最好的感谢。”临君北一路目送,直到不见老人身影,方才回神,“走吧。”
两人出了小院,关好院门,直往村外行去。
回到京城后,临君北调来了负责段卓元一事的曲如卿,让她和提伽分别亲自去打探当年被问罪的黄家和崔家,看他们现今情况如何,以及能否在探出些当年事件原委,自己则直接去了大理寺。
一是看叶司聿调查与杀手相关案件是否有新的进展,再者便是翻看二十年前黄家和崔家被问罪之案。
且此事他从未听父皇提过,或还需得进宫一趟,亲自去问问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