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1 / 2)
“诗——啊——(杀)——”
“和?——饿——(嗬)——”
老鸦坡下,两边打得缠缠绵绵,地老天荒。
郦依君气得脸如棺材板,本来他眼看着追击成功,正要风光一?把,叫他们投降,拷问妹妹的下落了,结果?却被敌人使出了不知什么邪术,害得他现在连动都只能跟乌龟挪似的。
可惜他再怎么一?腔愤怒,内心酝酿着上前一?刀结果?了他们,眼下却还是只能像蜗牛一?样,慢慢迈出脚步。
一?步……
夕阳更斜了两分。
两步……
第二群大雁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飞过。
三步……
山无棱,天地合。
此情此景,配上他一?贯的面无表情,以及秋日吹来凛凛的邪风,吹起他发丝衣衫,让他看上去有一?种?“天下尽在我翻云覆雨手”的绝世高手?般的从容。其他私兵心中不由感叹,谁说小公子是急性子?看他多淡定,被控成这样了还不恼,他们都恨不得跳起来了。
郦依君淡定的脸上,口里已经起了几个痤疡,就是刚刚一?瞬间气出来的。他就知道,这群流匪满肚子阴谋诡计,昨天谎称投降一?脚将他踹下山,今天眼见打不过,还用邪门歪道!
他烈烈战火的视线对上武明贞,二人无声无息在空气中对视几个轮回——说话实?在太慢了,所以大家节省时间都不说话了——再说几句话,天就要黑了。
二人缓缓拔刀——
红枫如血,随风怅然而落,铺满一?地,映着残阳,分明该是凄美的场景,如今却怎么看怎么……一言难尽。
林昭媛施术失败,被武明贞和?白婉仪齐齐鄙视,严重有辱她身为大司命……的替身的尊严,她暗下决心,她得想个办法赢过对方,她得再生一?计!
对了……昏迷!当初她可是让九星都昏迷过,这次只要盯准了目标,不要误伤队友……
她举起手捏诀,白婉仪看到了这一?幕:“不——”
“住手!”
忽的,清脆熟悉的女声从远处响起,郦依君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慢慢转头——据林昭媛统计,他这一?转头用的时间大概跟《疯狂动物园》里树懒笑出来差不多。
等?郦依君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时,郦依灵都已经骑着驴跨越了大半山地,跑近了。
郦依君身边的护卫看到她,激动地吟诵起来:“小——姐——”
郦依灵远远认出了郦家的私兵,但这都是怎么回事?对面那几个俊美的蒙面公子,怎么招惹上了?看着像打架又不似,你一?剑情意绵绵伸出去,我一?刀含情脉脉劈过来……郦依灵抽出腰带里裹的细鞭子,皱眉道:“九哥!发生什么事了?”
下一?刻,她眼前“噗通”“噗通”此起彼伏的声音,郦依灵张大嘴,惊呆地看着她的九哥哥、郦家私兵们,全部……昏了过去。
这是见到她太激动了?
郦依灵一抽嘴角,看向?了在场还清醒着的三个人。
“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林昭媛微微喘气,掀起一抹欣喜的笑——终于成功挽回了颜面,虽然来到这个地方,她经历了人生中各种?悲惨,然而此刻,她仿佛找回了主角光环!
武明贞的剑没有收回,剑尖缓缓移向郦依灵,声音清冷镇定道:“这——是——个——误——会——”
郦依灵:“……”能好好说话吗,少年?
-----------
夕阳西下,秋风瑟瑟,逃命人在天涯。
谢令鸢和郦清悟一?路奔驰,终于把身后的流寇甩脱了。
当然,甩脱的原因?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在后面穷追不舍的流匪们,忽然间,好像一卷慢慢展开的画,马蹄停在半空,一?点点艰难挪动,简直比蜗牛还吃力。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老鸦坡是片丘陵,附近山地密林交错,极好隐匿行踪,他们俩一?头扎进来,郦清悟辨着方向走了一?会儿,只闻四周一片寂静,再无窸窣之声。
谢令鸢松口气:“看来那群人没有再追过来了……”出蹄那么慢,想追也追不上啊。
广寒初上,头顶繁星点点,不远处有水声。他们循着走近两步,眼前出现了一?条蜿蜒清流,在月色下溪水潺潺。
谢令鸢吐了一?路,见到清泉迫不及待跳下马,跑去趴在溪边石头上,把头扎进清凉的水里。
“小心伤了风寒。”郦清悟一?路上没有说话,拴好马,上前把她从水里拉起来。
夜风拂过,迎面丝丝凉意。谢令鸢擦了擦脸上的水,借着流华,发现郦清悟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有些?意外,却也意料之中,他们一路上沿途经过的监察卫所,郦清悟都会和?当地“罗睺”书信往来,偶尔她看到他一?个人呆着时,感到他似乎有心事,在人前却云淡风轻掩过了。
如今,难道是因为刚才被柳不辞追杀,和?众人失散,以致心情不好?
谢令鸢知道自己有些?先入为主,她记得在宫里第一次见抱朴散人时,对方飘逸出尘的模样,下意识认为抱朴堂的人都应该神像一样淡漠。
“那群人,不是柳不辞。”郦清悟走到溪边坐下:“一?路上我想了许久。”
“不是他?”谢令鸢一怔,玩笑着试图缓和?气氛:“总不至于是长留这边的大族,见我们带着粮过境,干脆动了歪念头吧。”
然而郦清悟沉吟了一?瞬,居然点了点头。
“……”谢令鸢觉得世间之大简直无奇不有。
“柳不辞一?路抢的都是乡绅豪族,且不是每个家族都抢。他行事看似有随意性,实?则应该是掌握了些?消息,所以有针对性地去抢。如果?归纳出他一?贯的抢劫范围,我们不该在他的目标里。”
郦清悟信手拿起了一?截花枝子,修长的手?指和?枯萎的花枝相映,在地上写了四个字:为富不仁。
谢令鸢的视线随着他的手?,落在地面字上,郦清悟写完用花枝轻轻擦掉了。
没错,这一?路走来她已发现,赵家、易家、周家等?都是隐户大族,私自兼并土地且隐瞒赋税,这种?人家就成了柳不辞下手?的目标。然而他们只是扮作运粮的商队,没道理被他抢。
不需要郦清悟把原因?说完,她已经领会了。她将手?里把玩的小石子扔进河里,涟漪转瞬不见:“难怪,装备那样精良,每个人都穿了软甲,刀也是统一?制式,我初时还奇怪,怎么流民兵还能有这样整齐划一?的素质。”
要是对方是大族私兵,那一切都可以说通。
郦清悟左手轻托着下巴,似乎在出神。
“他们说交出匪首不死,先时我以为是争夺地盘,现在想来,是将我们当成流匪在剿了。”
“我们在这里猜测半天也是枉然,不如直接上门问。”谢令鸢拍了拍手?起身,“如果?是私兵,倒也好查,长留虽说多出望族,但养得起这样规格私兵的,应该只有郦、沈、陆三家吧。”
那群追着他们喊“往死里打”的汉子们,那群害得她伏在马背上一?吐千里的愣子们,她可是刻骨铭心地记住了样貌。
身边之人久久没有回应,谢令鸢低头,随着他的视线落在水中映月上,猛然醒悟:“呃……该不会就是……你们郦家吧?”
“……”漫长的沉默。
谢令鸢:“……”
郦清悟未置一?词,背影比月光还忧郁,看样子是默认了。
谢令鸢摸了摸脸颊,只觉得秋夜有点凉:“可你不是郦家人吗,就算你只回过郦家两次,不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你吗?”
郦清悟摇了摇头:“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况且……”况且除了郦老爷子和?郦家大老爷,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二皇子已经死了,两次回来的郦清悟,只是兰溪郦氏那边的远房亲戚。
而对他来说,从景祐九年后,郦家就已经隐世。可他不同,先帝还有任务交待给他,他不想再出什么事连累了母族,遂与郦家往来也就淡开了。
傍晚在老鸦坡遇伏,一?开始他也误以为是打劫,遂根本没想过会是郦家的私兵。直到半路上,回忆他们穿的软甲,似乎在记忆的尘埃里有迹可循,才一?时惊讶,心情五味杂陈。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回郦家,问清楚状况。
“啧啧,”谢令鸢踩过地上纷乱的枝叶,感叹道:“所以……这是你娘家给我们的大礼?”
“……”什么娘家,什么大礼。郦清悟轻轻打了下她的脑袋顶:“别乱说话,等?我回去问清楚。”
谢令鸢跟在他身后,在丛林山石间轻盈地跳着走,想想觉得好笑:“要真是郦家的私兵,你们道门又对普通人没辙儿,于是他们把自己出行在外的外孙当成流寇给杀了……”
郦清悟幽幽地看她一眼。
不是当日在马球场上两招把北燕战神打下马了么德妃娘娘?
不是能让他们的双腿打开吗,你方才让他们劈叉也好啊?
不过他才不与她争执这些?没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