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回皇后皮笑肉不笑：保清,真（2 / 2）
“快请慧妃娘娘。”梁九功心里一紧，急急忙忙地吩咐小太监，又忙问康熙：“您这是怎么了？”
康熙不言不语，紧紧抿唇，两手攥成拳，又在御案上砸了一下，颤抖着启唇想要说什么，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泣不成声。痛苦的嘶吼堵住了他的话语，众人只听这位至尊无上的帝王如『迷』途重伤的野兽般嘶吼，像是一把刀，划开所有人的心口，让人觉着闷闷地疼。
娜仁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心里已有了准备，气喘吁吁地扶着殿门，一边平息着呼吸，一边缓步入了内殿，走到康熙身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问：“怎么了这是？”
“……阿姐……”康熙嗓音沙哑得厉害，眼睛红得让人心中发涩，“天神带走了承瑞，带走了承庆，如今又把承祜带走，留给朕一先天不足的赛音察浑……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啊！”
娜仁喉头发紧，好一会，才艰难地开口，“承祜……只是不在人间受罪，得以超脱了。”
康熙苦笑着喃喃道：“愿吧。”
他在发泄一场之后，仿佛找回了理智，吩咐众人：“二阿哥之事，不可叫老祖宗知道。”
“嗻。”梁九功等人连忙称是，娜仁劝道：“承祜这……皇后心里定不好受，你回陪陪她吧。老祖宗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这的时候，皇后需要人陪着，你是他的丈夫，承祜的父亲。”
说着，她心里极有对皇后的怜悯，也有对的嘲讽。
清宫里活了多少年，也是眼泪说来就来的种子选手了。分明与承祜有什么感情基础，眼泪来得倒是痛快。
康熙似乎听进了，又似乎听进，沉默了好一会，只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娜仁便不多劝，行宫里的人遵康熙的话，不敢将承祜的死讯透『露』给太皇太后知道。
而太皇太后在宫中手眼通天多年，那消息她迟早要知道的。
宫里的信递来的时候太皇太后才用完『药』，听完怔了好一会，便觉眼睛酸酸涩涩的，一手持着念珠，低低道：“这都是当年的孽啊……”
“太皇太后。”苏麻喇亦是满面哀『色』。太皇太后手微微颤抖，深呼吸好几次，方才平复情绪，道：“既皇帝瞒着我，就权当不知吧。……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子、孙，一接着一的送走，生天啊！”
行宫里不知何时染上了沉闷悲伤的气氛，就连皎皎仿佛都懵懵懂懂地感觉到了，今折了花哄太皇太后，明揣着偷偷藏下来的宝贝点心安慰安慰康熙。
小小的人忙得陀螺一，倒也给了康熙少许的安慰。
康熙最后还是能留下，京里的信，皇后一病不起，且愈发严重，康熙心急如焚，太皇太后辞别，带着几侍卫快马归京。
听后续的消息，皇后振作得很快。
她本就不是软弱的女人，只是丧子之痛一时将她的天都压塌了，如今另一座天回替她撑了起来，她便可以好得快些。夫妻二人互相『舔』舐伤口，度过失子之痛，想来也更快些。
行宫里诸事安好，太皇太后住了约有五十余日，三月中下旬便预备着启程回京了。
此时承祜世这一颗小石子在宫里泛起的波澜已经消逝，对太皇太后而言，也不算是伤心地了。
康熙在安慰过皇后一番后又快马回到赤城，如今圣驾归京，一路百姓盈街，好不热闹。
太皇太后到底上了年岁，折腾着便觉得累了，回了宫径直回慈宁宫休息，太后也不耐烦那些应酬，给了娜仁一鼓励的眼神，带着人施施回了宁寿宫。
娜仁则还得皇后那里打卡。比之她离宫时，皇后消瘦不少，精神头倒是不错，笑问过她太皇太后身子如何，又问过太后，『摸』了『摸』皎皎的小脑瓜，交代娜仁有两匹宋锦要与皎皎裁衣。
娜仁一丝不苟地回答着，等皇后的官方慰问告一段落，方端起茶碗饮了两口茶，四下里打量着。
此时众妃皆在，各落座，多数人还是一如往常，唯独纳喇氏不似从前那般，在皇后跟前妙语连珠，一言一语奉承得巧妙，能说进人心里。今日她就低头静坐着，一派温顺模。
娜仁看了心中暗暗称奇：莫非那狗血小说里说的竟还有几分真？
待她多观察，皇后便温声笑道：“时候不早了，慧妃一路奔波，也累了吧。且回先歇息吧，明不必来请安，好生歇着，与昭妃她们热闹热闹。”
娜仁未曾推辞，起身来着她盈盈一欠，笑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后便命众人都散了，嫔妃一一起身告退，皇后回了正殿暖阁里坐，九用一小茶盘捧来一碗汤『药』，轻声道：“娘娘，养身的『药』好了。”
“这『药』……可苦得很。”皇后垂眸扫了一眼，叹道：“也不知吃多少能有成效。我这身子啊，竟连比我大两岁的慧妃都比不上，你看她今日容光焕发的模，真是让人羡慕。”
九忙劝道：“娘娘何必如此消沉呢？您是素日太过『操』劳，太医不也说了吗？您耗费心神太过，兼大悲伤身，故才有次急症。缓缓地用『药』养着，好时候在日后呢。那汤泉养人，慧妃娘娘又素来是万事不『操』心的，在行宫里住了一多月，身子只有更好的，您与她比什么呢？”
“呵——”皇后轻嗤一声，似有些恍惚，声音低低的，仿佛只是说给听，“从前我忌惮她的出身，后来我怜悯她的未来，如今却觉得，我连她都比不上。她好歹还有公主傍身，纵不是亲生，也比我这孤鬼强上百倍。”
九心中涩，又劝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您还年轻，有得是日后。慧妃娘娘膝下至多是公主养着，您却还可以有许多许多亲生的阿哥公主，怎能一呢？”
“你也哄我。”皇后有些颓，仰头一口饮尽了碗中的汤『药』，扫了九一眼，问她：“钦天监的人联系好了吗？”
九忙回道：“已经与季大人说好了。”
“也罢。”皇后倚着靠背闷闷道：“本宫想待会，不好进来烦我。若有什么宫务，且撂下吧。”
九低头呐呐应是，领着宫人们退下了。
永寿宫里，娜仁被好久的福宽围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娜仁身边这群人，琼枝、福宽、豆蔻加一竹笑，是赌咒发誓死也不要出宫的，娜仁只得随着她们的意，左右如今这世道，在宫里，她还能护着些她们，真出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岂蕙星璇这一二年也快到了年岁，茉莉、菡萏被调理得出挑了，娜仁与她们商量着，等明年开了春，宫里放人出的时候，许她们出宫。
二人纵有不舍，外头有家有业的，父母高堂聚在，不像不想出宫的那四家里什么人了，她们两有久久留在宫中的道理。
如今永寿宫小厨房的差事已经逐渐由茉莉接手了，做得也很是不错，处事稳健干脆，厨艺也历练得很出挑，将她姑姑的手艺学了□□分来，皎皎很偏爱她做的桂花甜糕，一次能吃一盘子。
不过为了保护她的小牙齿，也为了让她把胃口留在正餐上，娜仁在永寿宫内实行甜点限量政策，她每次只能嘴里啃着一块、一手抓着一块，后眼巴巴地盯着盘子，看着她额娘与那两狠心的姨妈将盘子里的点心一扫而空。
两位姨妈指得是清梨与昭妃，她们为了当这姨妈是下了血本的，皎皎一身环佩叮当的，有一半是她俩的杰作。
皎皎打小就看出端水的技术纯熟了，与二人都好。清梨教她两招剑术，皎皎学着，耍起来倒是有模有的；也能跟着昭妃念两句经，看得康熙头疼，与昭妃促膝谈，中心想就是不要传授皎皎那些能移人心『性』的道书经文。
昭妃顶着张冰冷冷的棺材脸把康熙说与她的话学给娜仁与清梨听的时候，娜仁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后又有些讪讪。
她倒是觉得孩子与昭妃混有什么不好，早点看透些世俗道理天之苍苍众妙之门，免得大了受伤。
既康熙觉得不妥，那就算了吧，好歹是人亲爹呢。
喝着茶的娜仁如是想到。
刚出生的五阿哥生得白胖圆润，确实可爱。
纳喇氏或许是把放在承庆身上的怀也加注到了五阿哥身上，五阿哥身边的事，事无巨细，她都要过问一番，若不是怕惹皇后生气，只怕她会求康熙把五阿哥留在她身边，由她亲抚养。
不过五阿哥的出生日子已经皇后不喜了，纳喇氏也不敢在这上面多做文章。
而即她这小心谨慎，五阿哥一场风寒，钦天监副的进言，都让康熙决定将五阿哥放在外臣家中寄养。
最后挑来挑，选了纳兰明珠。
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婿，出身叶赫纳拉氏，与纳喇氏还有几分转折亲，时任兵部尚书，朝内重臣，康熙心腹，算是抚养五阿哥的不二人选。
五阿哥出宫娜仁，康熙打破满人‘抱孙不抱子’的传统，抱了抱这孩子，缓声道：“朕为他取名，保清。”
不从承字辈，或许就是康熙对这子最大的期许了。
也是期许。
皇后登时面『色』铁青，纵仰仗好养气功夫，也好一会才复了缓面『色』，强扯了扯嘴角，“是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