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回阿姐无需信命(1 / 2)
娜仁后来才知道, 康熙那日之所以怪怪的,因为海外递了国书来。
消息压得很严实,秋日里递来的国书,直冬月, 才在外头透出几丝信来。
然后便惊涛骇浪, 满朝皆惊。
宫中有消息灵通的嫔妃, 得了消息竟都不知该何反应好。
佛拉娜第一时间冲了永寿宫, 彼时娜仁笑呵呵地抱着庭颐画画,纸上『乱』七八糟断断续续的长线, 看得佛拉娜眉心微蹙:“都什么时候了, 还有心思陪孩子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画这个画什么?什么时候了?”娜仁抬起头笑『吟』『吟』地看, 镇定极了, 笑道:“坐吧, 沏茶来,起前儿取出来的那块藏茶。味道浓厚了些, 我吃着倒不错, 尝尝?也不知喝不喝得惯。”
佛拉娜太阳『穴』上青筋直跳, 摆摆手叫宫人们都撤下, 身边跟来的忙躬身退去,娜仁宫中的却一步未动, 还娜仁抬起手轻轻一挥, 众人才低眉顺眼地流水般退去。
这一点, 便看得出娜仁素日待下虽松, 规矩却严。
庭颐看了看佛拉娜,又看了看娜仁,迟疑一下,还慢吞吞地从娜仁怀里钻出来, 打算下地出去。
娜仁拉住了。
把小孙女再抱回自己身边,冲外头扬声吩咐:“给小郡主做的鱼茸桂花糕快些!”
然后才看向佛拉娜,笑着继续问:“这个时候了,我不在这陪孩子,难道要现打包袱离了京出了海,去投奔我那自立户的外孙女不成?”
佛拉娜倒吸一口冷气,“这样大的事,也能说得此轻松!”
娜仁一耸肩,“多大的事?我有什么不能轻松的?若我所料不错,这消息应当秋日里传来的,直今才透出风声来,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不忌讳叫外面人知道了。皇上都做好准备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佛拉娜眉心紧蹙,“……皎皎和额附……”
“安心,虎毒不食子,对皇上而言此,对皎皎而言此,若反过来,对柔维而言亦此。他们互有顾忌,即便不能和平共处,也绝不会刀剑相向。说来,柔维真个出息孩子,额娘在海外半辈子没敢做的事,才上位今年啊?坐稳了位子,就敢大刀阔斧地办。”
娜仁呷了口茶水,徐徐说道。
不知不觉的,佛拉娜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坐在那里半日没出声,忽地长长吐了口气,道:“也罢,心里有数,我也就放心了。都不着急,我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雅利奇午睡应该快醒了,见不我要哭的,我便先回去了。”
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未过一时,琼枝亲手一碟子点心进来奉上,然后轻声问:“荣妃娘娘……”
“怕柔维在外头的事惹了皇上的忌惮,连累我和皎皎。”娜仁道:“这些年瞧着温柔和缓的样子,骨子里倒还风风火火的。”
庭颐则乖乖巧巧地在宫人的服侍下净了手,的保姆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牛『乳』。
那鱼茸桂花糕专做给孩子吃的点心,要取海鱼脊背上的肉剁做鱼茸,合米糕与干桂花用蜜水和,同蒸,据说食之能明目。
否有效且不说,滋味却淡,娜仁吃着不大有味道,庭颐倒很喜欢。
有时娜仁觉着不愧留恒的孩子,就连吃东西的口味都像了个成,偏爱这种没滋没味的吃食。
其实娜仁素日若喝『奶』,还喝羊『奶』多些,牛『奶』多半用来熬『奶』茶的。
庭颐喝不惯羊『乳』的膻气,即便用茉莉花煮过也喝不惯,娜仁无法,只能叫人备牛『乳』给。
庭颐年纪虽小,却很讲究,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吃点心,琼枝随着点心碟子还给带了一个银匙过来,叫拿着挖点心吃。
庭颐饭量有限,一块按成花朵形状,约有婴儿拳头大的点心吃下去肚子里便没有空地了,一边小口小口啜着牛『乳』,一边忍不住小心地盯着娜仁看。
“哟,怎么了这?”娜仁略一扬眉,『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柔声轻问。
庭颐抿着唇想了想,道:“姑姑家的姐姐吗?”
说得不明不白的,娜仁却听清了,笑呵呵地搂着,一面叫洗手擦干,一面笑道:“不吗,能以后啊,若咱们庭颐不想在这边待了,就去投奔柔维姐姐,总有一口饭吃。……庭颐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柔维姐姐呢吧?”
庭颐点点头,又道:“我听阿玛额娘和姑姑姑父都提起过柔维姐姐。”
娜仁一笑,“日后总有见的机会。来,庭颐,看看这个,‘颐卦’,颐贞吉,养则吉也。咱们庭颐的名字出自这里……”
原今岁五月,海外的大片无主之地上,柔维称帝。
庆典预备在转年三月举行,国号定了“煦”字,年号元,倒颇有些不管不顾的霸气与野心。
听闻柔维身边那些人也劝过,不过说:“管他李隆基昏聩贤明,我安柔维日后的路要何走,只由我掌控。”
日月山河尽在怀中,国之君,嚣张些倒也不为过。
外孙女在外头称帝康熙以捏着鼻子认了,国庆典的使臣要派谁去,他今心里还没拿定主意。
皎皎和安隽云夫『妇』不要想了,他们个以去,不能为使臣去,不然就拿着国君父母意图拿捏国主,太过。
要说康熙没有动过吞下煦国的心思吗?
那说笑的。
哪个帝王不想要疆扩土,他这些年也南征北战大动兵戈过的,若再能收拢海外的大片土地,那真青史之上独一位了。
然后呢?
一来柔维的国书敢递来,又秉承着国与国相交不卑不亢的语气,便知柔维心中有底气的,康熙心知肚明这短短六七年的时间绝对不够柔维自己一个人折腾出偌大一个国度来,煦国的根基,八成皎皎当年打下的。
他试探过皎皎,皎皎倒也坦『荡』,没瞒什么,只窥见的冰山一角,便足够康熙吃惊。
煦国国力定然不弱。或者说,果国战……孰胜孰负犹未知。
再者,隔着大片海洋重重海岸,从大清煦国去,光在海上就要飘上几个月,即便真把一块地吞下了,后续要何做呢?
从国内引渡子民过去?转移政权?还干脆弃置那一块地任其自由发展?
俨然都不能的。
里头烦心的事太多,康熙索『性』便不去想了。
今当务之急还选出使臣来,扒拉着身份,看满朝文武都觉着不大当用,最后还把留恒这块砖挖了出来。
一来他和柔维也熟,那边以罩着使团的人,很有个万一,柔维也不至于对自己小舅舅动手;二来虽然熟,论血缘关系却不算近,还不算以国君长辈向国君施压。
出去溜达溜达,留恒还愿的,皎皎与安隽云也打算与他一起上路,带着二三个心腹护卫,熟熟路的,都老江湖,也不怕在海上遇风浪翻了船。
然后使团里的人便好配了,楚卿亦与留恒同行,唯有一个人,娜仁特意打招呼塞进去的。
永寿宫里,娜仁亲手沏了茶,递给留恒一杯,随意看了他一眼,道:“行与不行,给个准话。”
“娘娘。”留恒难得苦笑一下,道:“这事倒不难办,弘历才多大啊,海上风浪急,他哪里经得住呢?”
“柔维不也小小年纪便跟着阿玛额娘出海了吗?”娜仁神平淡,又似乎叹了口气,“我希望能带着弘历去见见人间疾苦,眼界。他阿玛那边自有我去说,只肖点个头,皇伯父哪里也有我来说。”
留恒会意,低头半晌,忽然问:“您看定了?”
“我看不看定,又有什么用呢?”娜仁道:“左右我今养着这个,能做哪里算哪里吧。即便日后不他,这些个生在高楼里长在绮罗中的孩子,能见见外头芸芸众生民间疾苦,也好的。”
说这话时,微微垂着眸,神淡漠,意味不明。
留恒沉默半晌,终顺从应下。
跟着船队出去走了半年大多,回来时原本跳脱浮躁的弘历倒添了些沉稳,处事也更加干脆。
康熙连日来身子不大好,见留恒与女儿女婿都平安回来了,心放下大半,便病了一场。
好转后京中天气渐凉,烧起炭火来未免干燥,娜仁想了想,还劝了康熙,小汤山行宫去住。
那头好歹有温泉眼,养起身子来总比宫中好。
康熙这老年病,咳嗽、气喘,夜里多梦、下肢水肿,唐别卿的方子换过几回都不大有效验,只说要慢慢养着才好。
就这“养着”二字,对日理万机的帝王而言,何其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