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入画(2 / 2)
不多时,画师们恭送江央公主一行人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能受到贵人赏识固然是好事一桩,但这宫里的贵人,就太不稳固了。
“何不选另一位画师的,这都是没有完成的。”江央公主在回去的路上,漫不经心地转头问他,二人身后还跟着其他的宫女。
陆危略微作笑,故作张致地道:“卑臣只是怕公主若拿了完成的,陛下日后观画问起,会有麻烦,要走这一幅未完成的残画,那些画师自然不会向陛下提及了。”
“既然你喜欢,那就拿着吧。”江央公主不疑有他,只当陆危是为了不张扬,才选了这副未画完的。
反正,她今日是为了问一些问题,而非是索要一幅画而已。
“多谢公主,卑臣很喜欢,残画也很好。”陆危今天侍奉公主,自己一口茶水未饮的,唇瓣微微的泛干,声音也低低的。
江央公主没有察觉到,他话里的别有深意,自然地点了点头:“不想你也有爱惜笔墨的觉悟,也不算那位画师辜负笔墨了。”
然而,唯有陆危自己心里知道。
他只是喜欢那右下角处,细致入微的一道人物罢了。
无他,那上面最为清楚的,正是眼前的公主。
许是因为,公主今日的衣着颜色,甚为相宜入画。
这幅画的画师,便首先画的是他们这里,连带着在一旁的他,也得以一并进入了画中。
江央公主端正地跪坐在檀木长案后,身后薄薄的天光,自直棂窗洒进来,将她周身披了淡淡光晕。
公主正偏过螓首明眸,远山眉长,眸间隐约蕴着含蓄的笑意,如云似水的衣带层叠婉转。
陆危则还没有画完,并且半隐在公主的身后,如同一道模糊的影子,被浅淡的墨水落在画卷上。
够了,这就足够了。
“嗳,等本宫回去,若有闲暇时,可以帮你描补上两笔。”江央公主莞尔道,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下,眉梢眼角泛起了柔和的颜色。
她其实画工还算是不错的。
虽然没有那群千挑万选出来的画师工笔精湛。
陆危只当公主开了个玩笑,没有当真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殿下了,不过得到这幅画,卑臣就已经足够高兴了。”
他当然很高兴,他的确发自内心的喜欢这张残画。
他的一生本就是残缺的,身体是,记忆是,一切皆是,配得很呢。
“拿回去也好,说不得本宫就能补齐它呢。”江央公主莞尔一笑,指了指被他卷在手中的画卷,很有自信地说。
未等陆危开口推辞,她便转了话头:“你知道,本宫为什么会问及那人吗?”
“因为那位苏画师,是公主当年的丹青先生?”陆危说完,心想,公主的一手妙笔丹青,必定是出有名的,自然是对此很注重的。
但是,公主从来自己不以为然的,画完但凡发现略有瑕疵,就要囫囵团起丢掉的。
怪可惜的。
江央公主眼底划过一丝玩味,道:“非也,不止如此,那个人可是母后当年,亲自为本宫请来做老师的,他可不是寻常人。”
陆危格外惊异:“竟然是皇后娘娘亲自请来的?”
仅仅是“请来”两个字,就大为蹊跷。
这说明,此人原非宫中画师,而是从宫外召来的。
别的不说,宫里一直以来,都是有专门培养宫廷画师的路子,最主要普遍的两条路,画师的家中子弟承袭父职,另外就是画师在宫里收了徒弟。
最后一条就比较少见了,是宫外有名气斐然者,会被召进宫来侍奉。
能有什么人的名声传到宫里,可以作为公主老师的程度,而皇后娘娘,又有什么途径,知道并请来此人呢。
“不同你打哑谜了,说白了,他是从本宫母后的母族,举荐派遣而来。”她扬起脸来,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说:“本宫让捧荷查了他很久了。”
“可他……不是告老还乡了吗?”陆危敛了敛眉头,神色不变地问道。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明面上的冷静,不干扰公主的情绪。
江央公主淡淡地说:“正是因为如此,才证明了本宫的猜测是对的,他才三十有七,未有任何离宫记载。”
这个人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他的年纪和资历,并不足以告老还乡。
或者说,他真的是“告老还乡”了吗?
而非被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