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1.9晋江(2 / 2)
短短数日,最早感染的数十患者中,有二十七人因着病情急速恶化,救治不及,便猝亡了。另有十八位下焦至危症者,无论用什么?药,都不见?起效,目前余息虽尚存,接下来病情发展到如何地步……
谁都说不准。
贡献度不足,郁容也?没法子为哪怕其中一人,兑换到有效急救药。
同在这十八人中的曹汉子,其病症竟然有了明显的好转。
不仅本人欣喜若狂,作为主治大夫,兼本次大疫的主事?医官,郁容同样喜出望外,好容易才克制着不让激动的心情流露出来。
有曹汉子这一前例在,意味着往后再遇到类似病患,至少?多了一份有效救治的经验。
敛起纷杂的心绪,郁容温声安抚:“曹老哥且安心疗养,我黄昏时再来看你?。”
汉子自无异议。
年轻医官稍作收拾,便与之告辞,离开了小房间,走到院子门口,经过“消毒室”作了全身仔细的消毒,换上干净的布衣,这才离开隔离区。
时至孟冬。
西南道的气候条件温暖,大清早的吹着风,也?不过只感到丝丝凉意。
郁容漫步走在萧条的街道上,心情是这些日子里少?有的不错。
尽管,确认的鼠疫患者达到一千三百人,同时隔离的疑似病例也?有近千人;
但,除却至危症者,轻症、重?症哪怕是危症的,按照郁容集□□名医家之长,拟定的外治手法与内治方剂,到目前为止,大多数人不算有明显好转,至少?病情暂且稳定了尚不见?恶化。
而如今,曹汉子病情的好转,意味着在至危症治疗方面有了突破。
不敢说以后每一例感染者都能救回,只要能做到最大限度地降低伤亡人数,作为主事?医官,他的内心多少?能得到一丝安慰。
然而,好心情没能持续一小会儿。
郁容倏而听到南城门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心脏便是倏然一紧。
两名“保镖”郎卫,立马贴近其人,沉声出言:“公子,街上不安全,我等?即刻护送你?至安全之地。”
郁容定定神,扫视着街上路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自觉地担起心:“城中百姓……”
郎卫直言:“自有我等?将?士护全。”
郁容无意识地加快脚步,目光则不受控制投往南城门的方向,轻声问:“这是敌人在攻城吗?”
郎卫静默少?刻,终究没有隐瞒:“两方连日僵持,再待上数日,援兵即能赶至,那一群乌合之众许是有所觉察,不敢再熬下去,狗急跳墙了。”
郁容默然。
这些天?,疲于应对鼠疫疫情,他根本无暇去想兵临城下的来犯之敌,也?不否认可能有两三分刻意忽略,故而对具体的军情不甚了解。
回到落脚的大院,年轻大夫到底忍不住了:“我想去城楼上看看,不知……”
话没说完,便看到郎卫们面有为难之色。
想想自己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总不能拿着武器上阵杀敌吧,哪怕是敌人,他大概是下不了杀手的,反倒平白拖累了其他人。
郁容暗叹了声,不等?郎卫们回复,话锋一转:“算了,我还是不……”
“某某想去就去,何必顾忌良多?”
一道变态变态的嗓音倏然插入,截断了年轻大夫想说的话语。
郁容怔了怔,下一刻循声看过去,惊喜地唤道:“小叔,你?终于醒了?”
聂旦听罢,立马鼓了鼓脸,语气沮丧:“某某也?太固执了,一口一个小叔的,把我都喊老了。”
郁容抿着嘴轻笑,一时连仙门镇外的战事?也?给忘了。
真是,太好了。
小叔他终于醒了,哪怕一直坚信这人不会有事?,这段时日糟糕的事?情接连不断,郁容有时难免会产生一些自我怀疑。
假死之人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能真正?安心。
如今,看这家伙生龙活虎的姿态,想必那“不明邪毒”已然被吞噬得干净,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某某想去城楼?走,我带你?。”
郁容赶紧摇头?:“不了,我……”
一句话尚没说完,就被人揽着腰身,不由自主地“飞奔”起来。
郁容瞬间黑线。
果?然是神经病改不了……咳。
聂旦的步速极快,让某现代人忍不住怀疑,是否真有轻功这般不科学的存在。
以镇为名的城,占地当然也?没多大了。
郁容被迫吃了一嘴的风,大概过了一两刻钟,便被聂旦带到了南城楼下。
经过这一段日子,镇守城楼的将?士们都认得这位年轻医官的脸,因而并没有人阻拦他上城楼。
在场还有一些逆鸧郎卫,聂旦直接将?郁容交到他们跟前,说了句:“护好他。”
郁容头?晕晕的,好容易才站稳,闻声便是心里一紧,急声唤:“小叔!”
聂旦回头?冲他笑了笑:“我去找点乐子,某某乖乖待在城楼上等?我回来哦。”
找什么?……乐子?!
郁容就看到某神经病三两下奔上城楼,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好似……
直接跳下去了?
吓得他当即顾不得犹豫,急忙忙地跟着登上城楼。
“公子小心。”
郎卫的好声提醒,让郁容勉强镇定了心神,迟疑了少?刻,便往城墙头?靠近些许。
视野之内,血色交错着血色。
“血色”是洋洋一片穿着红衣皮弁的逆鸧郎卫。
数不尽的死伤者,鲜血洒落,流聚成河。
郁容瞄了一眼,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根本什么?也?顾不得,闭着眼睛连忙转过身。
阵阵呕意,袭上心头?。
眼前不是在演电影,是真实上演的一场厮杀!
便在这时,从另一个方向陡然又?响起一阵喊杀声。
郎卫惊喜道:“是指挥使大人。”
郁容陡地回过神。
对兄长牵挂甚重?、以至这些日子连夜失眠的他,瞬时压下了恶心感,当机立断转过身,几乎是趴到了城墙头?,卒然就在泱泱血色间捕捉到了男人的身影。
在同一时间,聂昕之仿佛心有灵犀般,倏而仰起头?,目光直直投向了郁容所在的位置。
说着是城上城下,其实两人相距颇有一段距离,不过勉强能看到彼此的身形罢了。
看不清对方的面容,郁容却莫名觉察到兄长的视线,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时心喜。
他一直担心深入西琴腹地的兄长,会跟聂旦一样遭遇到鼠疫病菌,如今看到对方好好的,怎么?能不欢喜?
一时心忧。
这男人莫忘了自个儿还在战场上吗?这样不走心,小心刀剑无眼。
思及此,郁容果?断离开了城楼。
一方面他看不下去城墙外的厮杀,不,现在应该说是逆鸧卫援兵单方面屠杀的场面。
当然,他非常明白将?士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但……心理承受力实在不行,无法直面杀人。
只能自欺欺人,眼不看为净。
另一方面,郁容可不想站在城墙头?当靶子。
最关?键的是,他怕兄长光顾得盯着自己看,误了正?事?事?小,万一被人得空袭击……
打?住!
丧气不吉利的念头?,最好连想也?不要想。
心思浮动。
下了城楼的郁容,惦记着兄长,一时就守在了距离南城门不远的城墙根下。
尽管怂到无法亲自上战场,但一想到聂昕之就在城门的另一侧,与敌人生死搏杀,他就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离开。
渐渐的,喊杀声小了,越来越弱。
初升的太阳在不知不觉时,业已西斜。
郁容一直紧盯着城门,恍恍惚惚的,脑子里一会儿思绪纷杂,一会儿又?是迷蒙一片,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倏地,偌大的城门吱呀吱呀地发出响声。
郁容不自觉地张大双目。
轰然打?开的城门口,男人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出现了,本就绛红的皮弁沾染了点点血色。
一瞬间想到“修罗”两个字。
郁容旋即失笑摇头?。
修罗什么?的,人设过于冷酷霸气了,与他家勺子兄长不怎么?相符。
“容儿。”
久违的,熟悉的,亲昵的称呼,让郁容情不自禁地会心笑开了。
这一刻连男人满身让他不适的血腥气,尽皆忽视了。
“兄长。”他跟着轻轻地唤了声。
聂昕之眉目低垂,缓缓抬起一只手,在年轻大夫的眉目间慢慢地抚了抚。
郁容不由得地闭了闭眼睛。
下一瞬,流连在眉梢处的温热感陡然消失。
同时听到一声急呼:“指挥使大人!!”
郁容猛地睁开双眼,正?正?好看到男人倒下的一幕,心脏顿时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然而也?顾不得什么?疼痛不疼痛的。
他下意识地叫着“兄长”,身体本能甚者快过了大脑的反应速度,当即单膝跪地,吃力,好在够及时,托着了男人倒下的身躯。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望穿秋水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