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恍然如梦(一)(1 / 2)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乘着百里欢歌的马车,从新港城到南疆十六州的一路上,是杨夕一生中再也没有过的安宁时?光。尽管那颠簸的马车上,她每天晚上都噩梦连连。
她最后的一点天真和单纯,在这条路的尽头,被?她亲手埋葬掉了。
杨夕梦见自己被?人追杀。
成山成海的黑衣人,斗笠、黑衣、赤足、麻履。他们?的身?份清晰就在嘴边,梦境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身?边有三个同党,跟她一起穿过无数传送阵,黑衣人在身?后紧追不舍,而眼前传送阵的金光仿佛无止无休。
后来?他们?又换了一辆兽车,毛色雪白的拉车兽接连死了几匹。车厢碎了,缰绳断了,最后一匹拉车的灵兽,几乎是托着一块木板在高?空的罡风中狂奔呼啸。
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的用肉体硬扛着攻击,保护最后一点继续向前逃亡的希望。好像前面?有一个什?么地方,只要到达了那里,一切就安全了……
可“那里”究竟是哪里,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安全……
这世上真有那样的地方吗?
那个骷髅鬼面?的元婴修士追在身?后,终于一道灵光劈过来?,穿裤衩的,长得黑的,金光闪闪的,三位小伙伴张着茫然的眼睛,从空中依次坠落。
身?下,仿佛是无尽的深渊。
杨夕一下子就醒了。
颠簸的马车上,她从软榻上被?颠下了地,四周一片低调却?昂贵的板材,杨夕有一瞬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抬起头,前方有一个斜靠在车厢壁上,手不释卷的身?影。宽袍大袖,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消瘦,眉间?两道浅浅的折痕,年纪也不轻了。
但?他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就能让杨夕感?到安心。
百里欢歌抬头一笑:“醒了,吃不吃东西?”
车厢的空间?再大,也还是狭窄的。杨夕不动声色的凑过去:“你在做什?么?”
桌上摆着一张极其特别的画,乍一看去是个女人,仔细看去是个没穿衣服的果体女人,但?你要是砍的再详细一点,会发现这个女人的半边身?子,没有皮。
“一些例行?的研究。”百里欢歌答得很随意,显然这在他的生活中确是一种日常。
那图画的色彩十分真实而鲜明,杨夕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确定那玩意儿会不会抹下一手腥气逼人的红色。
并没有。
但?是那没有皮肤的半边图像在这一抹之?下,血肉也好像被?削去了一层,露出腹腔里的颜色暗红的脏器。
杨夕又抹了一下,脏器也不见了,只剩一副白骨。
杨夕抬起头去看百里欢歌,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的书,封面?上两个很标准的字体《妇经》。
桌面?上另外摊着两本名字更微妙的书《女科玉尺》以及《产后编》。
杨夕:“你终于打算生产活人了?”
那本《妇经》不轻不重的敲在了杨夕的头上,百里欢歌的声音里带着点笑:“你这混球,这一眼看就知道我是在研究女人,怎到了你这我就成了这种变态。”
杨夕抬起头,从书本下透出两道怀疑的视线。
这实在不能怪她想?得偏。
百里这个人吧,实在难以让人把他当作寻常男人联想?。倒不是说他有多神圣,对女人毫无兴趣。而是他身?上总有一种感?觉,仿佛老得已经掉了渣渣,一切的爱恨□□都已经随着漫长的过往,悉数尘埃落定。除了折腾世界和被?世界折腾,再没有什?么能刺激到他老韧的神经。
时?光带给他的不是什?么沉稳,却?有格外的坦然。
“不是你想?的那样,”百里欢歌下巴随意的指了指桌面?上的白骨红颜:“那是解剖图,立体的。”
杨夕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这是我很早之?前做过的研究,那时?候多宝阁初创,跟修士的交集还不多。这一次云想?闲跟我说的话,对我有点点触动,我想?我也许该把这个项目重新捡起来?。”
“那到底什?么研究?”杨夕问。
百里欢歌眼神复杂的盯着杨夕瞧了瞧,那目光像极了看一个难以理?解的鬼怪——要知道百里欢歌第一次见到海怪,第一次听说这世界上有神的时?候,都不曾露出这样拒绝接受的神情。
“你们?这里的女人,居然没有月经。”
杨夕没听懂那个词,所以反应慢了好几拍:“啥?”
百里欢歌道:“在我老家,小姑娘到了十三四,会出现一种每个月固定时?间?流血的现象,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准备好了孕育新生命的成熟标志。但?你们?这里的女人,一生都不见这个现象。”
杨夕莫名有点心里毛毛的:“每……每个月都流血?那不死人么?我觉得这个没有挺好,你老家的女人肯定是病的。”
百里欢歌挺复杂的蹙起了眉毛:“是啊……肯定有一边是有问题的。”
百里欢歌仰靠在车厢壁上,千头万绪,也有些不得其门。
多宝阁至今为止,收购解剖的女尸不下上千,凡人也好,修士也好,子宫、卵巢、输卵管全套生}殖系统下来?,和从前的世界并无什?么区别。可是没有月经周期,卵巢如何排卵,受+精的卵子又怎么着床?
这不是女人每个月的小问题,这是人类究竟如何诞生的大问题。
只可惜自己从前不是个医学生,很多更系统的理?论全然没有关心过。
百里欢歌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的会想?,如果自己是个女人就好了,直接剖了我,一切答案就都有了。”
杨夕顶同情的看着他,尽量温柔的拍拍百里阁主的肩膀:“不要这么沮丧,男人也是很有用的。”
百里欢歌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杨夕挠了挠头:“要不你把我剖了试试?”
百里欢歌倏地转过头看她。杨夕揉了揉十根水葱似的手指头,愣头楞脑:“我想?着,活的总比死了剖的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