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剑断铁销作环(2 / 2)
李放往外走时,听见女人清冷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少主怜惜她么?”他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星奴笑了笑,像是自嘲,“果然不渝。”
她总忍不住想起那次偶遇。
李放练剑的地方,移花宫弟子非令不得入,那时她才入宫几年,并未有幸到怜星宫主身边服侍,自然也没有得到“星奴”这个称号。
她在采药时不慎滚下山坡,偌大绣玉谷,她迷了路,只能顺着溪流跌跌撞撞地走,在中游碰见了才十二岁的俊秀少年,剑刃锋寒,玉漱白浪被他挑起,在空中流过,落水轻响。
少年被她打扰,面无表情,通身冰寒,一双眼看来时,好像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但他却给了她一条锦帕,让她包扎手肘的擦伤。
自小如此,少宫主其实很心软。
雪白锦织在火焰中化作焦黑飞灰,边角的“放”字在她眼前泯灭,李放待她一点温柔,却招致杀身之祸,若非怜星宫主出面担保,将她收作身边侍女,恐怕她已死在水牢下了。
她往屋内看去,那里面的女人何尝不是呢?
宫令既下,她非死不可。
兴云庄内还很热闹,今夜正要大办酒席,接待八方来客,龙小云忙的脚不沾地。林诗音虽然懂管家之道,也仅限于内务,何况她被那些世家夫人小姐围的水泄不通,无法去帮儿子了。
眼下她才知道,为何还有武学世家的子弟来了。李放剑挑江湖,又早有名气,众人虽然没有料到他能够登顶,可也暗暗评估他起码能进前十的,以他的年龄来说,实在惊世骇俗。
当然,这些人打的名号却是来祝寿,先前那些想趁龙啸云不在好来逼问秘籍秘宝下落的人,也是声称为林诗音祝寿的,真是脸皮厚,她才是妇人,又非古稀。
她原来深居简出,最不擅长应付这些女人。
偏偏李放与林仙儿解除婚约闹的江湖皆知。他来历不明,都猜是隐世世家,唯一有点关系的是龙小云是他的徒弟,龙啸云和林诗音也做过他一段时间的大哥大嫂。这些夫人,家中多是江湖人,不像林诗音在书香世家长大,说话爽朗,也很直接,打听李放是否有婚配的心思。
林诗音只能勉强微笑着搪塞,“李弟还小。”
“先前不已有过婚配么?”
她哑然,才道,“还要问过他的意思。”
这样一说,总不能越过李放去,众人面面相觑,心有灵犀地绕开了话题。
夜宴华丽,流水席大铺,可惜这些江湖人却不是雅客,四处高声嚷叫,摔杯之声不绝,还呼着庄内侍女换大碗来,竟有人看错了眼,差点大打出手,碍着李放的面子没有发作。
李放身边络绎不绝,谁都想敬他一杯酒,和武林第一套套近乎,可他不是谁的酒都接,凡是碍眼的,直接忽视,别人来恭维他,他也垂眸不语,自顾自地饮酒,久而久之,众人热情打消,心知肚明,少年性冷,偏偏实力不如人,发作不得。
林仙儿有句话说的不错,江湖上的男人,大多是贱,不仅是对女人上。这些人武功虽高,品行却不定好,看田七和龙啸云便知,对小辈大肆摆威风,胡搅蛮缠,还用一些下作的手段,为名利可抛妻弃子,背叛兄弟。但对于比他们强许多的人,如上官金虹,如李放,又百般讨好,直宽容地像圣人。
这些人喝的脸涨红,浑身醉醺醺的酒气,李放千杯不醉,依旧冰霜一般。待席上人醉倒许多后,他就直接离席,翩然而去。
他才离开,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慢着!”
他回头,却见是个黄衫少年,神色冷峻。
上官飞凝视他,“你的剑,我要将它熔了做武器。”
李放淡淡道,“随你。”
七星磐龙已断,他也不再需要它了。
上官飞忽地说,“你的剑作了我的子母环,你我岂非同剑共心?”
李放果然冷冷地看着他,上官飞见他被自己激的隐隐有怒,心中反而生出了些隐秘的快/感,冷淡地说,“你的心性也不过如此。”
李放不是第一次见他,心里已有了答案,“你在修心?”
他猜的不错。
上官飞从来有意的控制情绪波动,哪怕郭嵩阳差点将他杀死,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很少有人能做到他这样专注冷静,在武道上于是精进飞快,对战中也更加能把握时机。不得不说,金钱帮这三人,实在可叹。上官金虹醉心权势,对儿子也无情,于是他儿子便走了这样的一条道,他对荆无命利用又依靠,两人的关系如此扭曲。
李放说,“你的心已乱了。你父亲败在我手里,你心有不服,故意挑衅,可见你很在意这件事。”
上官飞看着他,“那又如何?你武功虽高,但心不够静,总有一日,我会击败你。”
李放若有似无地笑了笑,简短却傲慢,“不会。”
他转身就走了,徒留黄衫少年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