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08(1 / 2)
姬洛屏息未动,脑中追忆起当年他因霍定纯惊变破合指而强行压制内力时的情景,干脆双目紧闭,察星宫,合术数,定方位,于黑暗中捕捉每一招一式。
他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出手。
石柴桑一杖痛打,相故衣倒飞而退,地上的石块接连被掀起,在半空为狂暴的内力所搅,纷纷化为刀口,旋若飓风,欲要将人吞并绞杀。相故衣化一招“九天揽月”,将飞速旋转的石块尽皆拨开,速度与武功已达极限。
姬洛负手飘然而出,以揽月手起招,呼来短剑在手中一横,与相故衣里应外合,偷刺那石柴桑耳后玉枕下藏血穴。此穴为命门死穴,重击之下,闭绝而死,难以回天。
本是一出高妙的配合,然而变故乍起。
佯装受伤的相故衣假意弱势,就是要逼石柴桑先出绝招,此刻背临棺阵,以身诱敌离开原处,他不能分心被挫,只能先暂避锋芒于后,踩在当先两只棺材上,等姬洛接应,卸下石柴桑的劲力,自己再乘胜打击。
然而,他刚踏上边沿,两个棺中死人突然伸手,一人拉住一脚,将他猛拽于地上。相故衣左右推拿脱去钳制,凌空一跃正好落在阵心。一阵“吱吱呀呀”的开阖声后,方才坐立不动的行尸,忽然暴走起来。
“不可能!”相故衣脱口而出,他明明亲眼瞧见石婆婆为了回防,召回了所有可以蛊虫,在两方未出胜负之前,这大阵怎会再生变动?
姬洛虽跟相故衣一般不懂蛊术,但天下奇阵皆触类旁通,他以五势排布一合,暗道不妙——
方才他们都落入了误区,相故衣曾言,这老阿婆乃是蛊人,身即为万蛊之王,她能靠心意与蛊虫相通,恐怕这大阵成与不成,并非以仪式判断。无论走何种玄妙之术,一阵必有一眼,如此看来,这眼便在石柴桑身上,命门即是死门,若她身死,棺阵必会反扑,若她偷生,方才可牵制。
不能杀!
姬洛撤手,至少现在还不能杀她,或者说,也杀不死她!他反应过来,当即两手翻转,掌中短剑霎时从手背沿着小臂悄无声息游走。但这一决定做得匆促,如此一来,相故衣当即跌入劣势。
棺阵中红光暴涨,石柴桑倾身上前,口中大笑张狂,一字一句道:“想在我的蛊阵中杀我,痴人说梦!”
姬洛追来心思一变,忙用手按住她的小臂,装作一副忧心的模样,一边故意干扰她出招,一边欲苦思金蝉脱壳之法,想要给相故衣递上眼色,助他在阵中从容自如。不过,石柴桑却没给他机会。
察觉到少年的紧张,石婆婆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打他的手背,安抚道:“别怕,阿婆保护你。”那个“你”字刚出口,石柴桑发力一推,将姬洛往一旁空静处推去,免他参合此间。
姬洛哪肯,情急之下再顾不得许多,落地时足尖一点,旋身而出,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一刹那,他竟生出一种大彻大悟之感——
若以她为阵心,左为乾位,而相叔居于巽位,蓄力乃是揽月手中最后一招‘拨乱反正’,此招之下,必然腾挪至艮位。而石柴桑右腿在前,左手执杖,那她则会先向正前方出招,再以木杖阻相故衣走位。
‘拨乱反正’讲究的是身心手配合,双手将成镜像互博,相故衣的功夫虽比不上庾明真、左飞春这般一流高手,但依傍这绝妙招式,光凭木杖也拦不住人,那么下一步他必然会趁机袭击石柴桑的左右肾俞死穴,那么石柴桑会……
她会直扑相故衣的面门!她两颊肌肉上抬,明显胸有成竹,必然还有后招!来不及!来不及!
一切如他所想,却又比他所想发展更快。石婆婆张口朝相故衣两眼吐出两颗毒钉,而后者无法收招,势出无悔,避之不及!
姬洛奔走出前,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借力一蹦,单手吊着石窟里的棱锥一荡,从中杀出,算得唯一的生机。
右钉在前,扎在相故衣眼中,左钉在后,姬洛截下,以小臂之力力挫,再慌忙横腿一踢,将捂着伤处的痛呼的相故衣打入河中,沉水不见。几乎同时,石柴桑后手探来,木杖与劲力齐出,堪堪在姬洛站定回头的面庞前停住,只吹乱了少年的头发。
石窟了两人默然不语,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良久,石柴桑才收手叹道:“翎儿,你还和当年一样心软,阿婆早跟你说过,心软成不了大事,只会为他人做嫁衣啊!”说完,她将木杖拄在手下,一脚踏入棺阵之中,双手结印,半晌,阵中行尸果然安静下来。
“走吧。”
石婆婆向还在发呆的姬洛招手,慢慢向石窟的顶层走去,看样子是要将这些东西暂留待此处,作为埋伏的奇兵。如果姬洛没猜错,从这一处山坳翻过去,里头就是哀牢主峰上众星拱月的云河神殿。此人被关押多时,眼下得以逃脱却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窝身作恶,还真是老来颇有几分胆气。
姬洛余光瞥过水面,他刚才那一击看起来凶狠,可腿下使用的巧劲,不伤人皮肉,乃是迷惑旁人的招式,相故衣这会子若能反应过来他的用意,该有机会涉水而上,捡回一命。
见那老婆子没出手追杀,姬洛不敢懈怠,匆忙跟上,两人顺着石窟边窄道缓行。
走了小半会功夫,姬洛渐渐落于其后,左手扶着右胳膊,正暗地里袖中怀剑,可抬头时却瞧见石柴桑走得吃力,眼瞅着她一个脚滑,姬洛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慌忙上前搭手,堪堪将她扶住。
石柴桑顺了顺他的头发,将少年带换到自己的右边:“别欺负阿婆眼瞎,你走那么外边,当心踏空摔死。”随即,反握住姬洛的手。
手中的温热覆上来的一刹那,姬洛隐隐生出哀思。这老婆子折腾些害人的恶术,但对爨翎是十足的好,两人毫无血亲又差两个辈分,可若放到外人眼里,只怕也会将祖孙的身份当了真。不过转念一想,温情都是相互的,石婆婆的态度,其实也变相反应了那位巫真祭司的品行,这爨家两兄妹倒是生得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