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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张蚝脸色瞬间又青又白,双眼半眯,渐渐流露出狠戾。那种狠,叫一旁的斩红缨也有些不寒而栗,可见是真戳到了痛处。
在斩家堡时,搜罗消息的弟子曾提到过一个传言,说张蚝年轻时因垂涎养父的小妾,事发后挥刀自宫以谢罪,当时斩红缨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深信,毕竟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瞧着并不像黄门小童那般俊白样,如今看来,也许并非无中生有之事。
她借机拱手:“不若由我代劳,替您出出气,您看,就如上回那般如何?”挖眼,掏心,还是斩断手脚做成人彘?
张蚝阴恻恻一笑,却并未直接答话,而是转头冲着坳口里高喊:“我张蚝说一不二,留全尸你不要,那可怪不得我了,先让你见位老朋友,她可不如我心慈手软。”说完,这才转头对斩红缨皮笑肉不笑道,“是不,小宗主?”
斩红缨一夹马肚,从秦军中跃出,奔至断石无路前,才右手提着长枪,飞身直上。这时,山坳下河谷中飞出一道纤瘦的影子,操|着两把金弯刀,硬生生接下斩红缨一枪。
“贱|人,瞧这是真当了秦国的狗腿子,你对得起你爹吗?”
宁永思呸了一声,斩红缨冷笑着还击:“那都是你逼的,说得好似与你无关,你还敢提他,今日我便送你下去见他!”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皆是全力以赴,处处杀机,张蚝眯眼看了一会,并没有看出不妥,心中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也没闲着,宁永思等人作了困兽,他虽然不打,却日日着人在山头上喊话,把斩家堡的动态,苻坚的要求,一并告知。
宁永思日前就已知晓斩红缨提的要求,早等着这丫头来动手,她好以长辈之身教训一番,死前也要再拖个下水的。
至于斩红缨,她心头本就对这人又气又恨,加诸功夫不及,别说留有余地,便是连丝毫懈怠也不曾有。
一时间,两人斗得那是又真又诚。
张蚝扫视左右,看斩红缨带来的人虽然个个义愤填膺,但却安分老实没有半点异动,倒也又信了几分,甚至还忍不住调侃:“小宗主别怕,打不过换老子来,任这娘们儿武功再高,磨也给她磨死!”
斩红缨正愁找不到法子给宁永思递话,他这一开口,正中下怀。只瞧那银|枪一闪,一招“蛟龙探海”没吃住金刀,脱力给打了回来,整个人顺势往虎视眈眈的秦军头上飞。
这等白捡的好机会,再来上一刀,便能教那毛丫头做人。若是没张蚝那一番话,宁永思必然要趁势而追,可眼下已生了疑,再见斩红缨嘴上的冷笑,她谨防有诈,硬生生在空中扭了个弧,退回了断石之后。
围观的人都傻了眼,只有斩红缨明白,宁永思是想杀人,但她更顾着后头那群人,若是群龙无首,便真没半点机会突围,因而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会留着一口气,不敢莽撞乱来。
看人这么怂气,从来都是血性拼杀的秦军捧腹大笑,便是张蚝脸上也多了一丝戏谑,忙开口:“小宗主……”
斩红缨把长|枪枪尾往地上一落,落出一声“铿锵”的声响,随后截断了他的话,语气十分固执:“不需要任何人助我!我是个江湖人,自然以江湖规矩报仇!可否卖红缨一个面子,腾出块地儿,叫我俩痛快一战。”说着,她又提枪,再度出击。
闻言,张蚝不笑了,默了一会,许是为这姑娘的倔强触动,又或者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自己的安排万无一失,竟真的招手示意:“退!退到隘口后头,把住出路。小宗主,请便!”
斩红缨额上已渗冷汗,心头悬石晃了晃,等余光瞥见秦军真的后撤,这才落了地,但她也不敢太激进,为了打消张蚝的戒心,她忙空出间隙,朝自己人命令道:“你们也撤开些,不许上来帮忙!”
宁永思瞧她气魄,也正色了几分,不再如先前那般冲动,只是嘴巴上的你来我往却没停,一边骂着“贱|人,婊|子”一路的浑话,一边骂着“尔母婢”般的粗话,实实在在印证了一出,女人斗起嘴来,那可真是战力罕见。
斩红缨手心里都是汗,挂了几次彩后,眼见着快要撑不下去时,终于等到了秦军的哨兵,策马而来朝着张蚝冲过去。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禀报的是什么,心中彻底安定下来,手上又多了两分力气。
张蚝朝里头斗得狠的俩女人瞧了一眼,疑惑道:“樊学成,他来见我作甚?有何要事,非得现在说?”
“属下不知,他说事关斩家堡,瞧那意思,可能和这位小宗主有关……”那人如实禀报。
“听说他一直跟在斩北凉身边,郭益死后,就数他资历最老?”张蚝按剑冷冷一笑,“嘿,我就知道,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服众,有一个郭益,就可以有第二个郭益。”
哨兵忙问:“那将军的意思?”
“这种人,别理……”张蚝脸上绷直,一脸不屑一顾的模样,心里头却是将人嘲弄过百遍,甚而还盘算着是否要给那位小宗主卖个人情,毕竟以后散了斩家堡,也挂个河间公夫人的名头,万一那苻琳正好吃这女人的性子,以后也好攀个面子。
像樊学成这种把戏,他瞧过许多,这些上年纪的蠢货,哪个不自私自利生怕落了他的好处,定然是怕斩红缨真的嫁给了河间公,从此后高他一等,想着法子偷偷过来递信,想叫自己帮忙牵线搭桥,这种谄媚的人,不理也罢。
毕竟,在张蚝看来,一个小丫头,能翻出什么浪子。
算错一步,张蚝并未如愿被支走,可天老爷都相帮,恰好在这时候,又两个秦兵贴着石缝根儿听壁脚,笑话着——
“你瞧那粗话,丝毫不比俺们差,都是些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