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帝王之心(2 / 2)
知道他说的是杜皇后,萧礼还是故意说:“梁婕妤一向安份守己,梁满父子如今也潜心?读书,他们不是张扬的人。”
桓琚抱着牙冷笑:“装!阿姣,你再装一个给我试试。”
萧礼耳朵红了,无奈地问道:“表兄,你想说什么?”
桓琚捂着腮凑近了萧礼,附在他的耳边说:“你再装?”
萧礼道:“皇后无罪。表兄,我明白你是怕外戚骄横挟制太子。”
桓琚张口一股凉气吐了出来:“我怕闹人彘。”
萧礼将这股凉气吐到了腹中,冰了个浑身发僵:“圣人!这话不?能轻易讲的!皇后向来没有?过错,为人也不?嫉妒。”
“嗯,脏事儿徐国夫人代她做了,她的手当然是干净的。阿姣啊,我十八岁的时候以为自己娶了一个贤妻,那时你见过的,我们多么的和谐。现在外头说圣人被妖妃迷惑了心?智,要?废贤后?哈哈哈哈,她贤在哪里?三尺桐木刻一人偶,身前捧一册宫规,就是她给我看的全部了。与她一比,谁都是妖姬。”
萧礼握住了桓琚的手:“表兄。”
“这样我也能忍,相敬如宾嘛,”桓琚感慨道,“唉,我都没能叫亲娘在宫里那么威风、那么兴风作浪啊!赵、杜子弟遍列朝堂,如果梁婕妤现在死了,三郎既无力也不?敢给他亲娘追赠皇后。哪怕是我发话了,且有?得一争。你父亲么,大约不?会反对,别人可就不?好说啦。”
萧礼惊得往后一仰,半跌在了座席上,忙单手撑住了座席:“这……”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桓琚这句话。
“你说,这皇后还能再要?吗?”
萧礼慢慢爬起来坐好,脸上还带着点红意,问道:“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这是你自己在问,还是在为别人问?”桓琚问得丝毫不留情面,“你自己拿得了主意,管得住人?承担得了后果?你担得住,自然可以与我讲,担不?住呢,就不要?问废话。怎么样?阿姣,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扔掉裙子的那一天,我就对你说过,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萧礼此番回京就没有遇到过顺心如意的事情,心?里一直一股气,经桓琚这一激一逼,忍不?住哭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瞧瞧你的样子!”桓琚指着萧礼大笑,“你是嗣子,将来不过是接掌一家,你就吓成这样。三郎以后要接掌朕的江山,列祖列宗的江山,他扛得住吗?!我能不为他做打算吗?”
表兄弟俩算是把话摊开了讲,桓琚是把自己的意图给表弟交了底,同时也默许了萧礼谈条件——但是有前?提,那不是萧礼能够主事,能够签下让萧司空妥协的条件,并且,以后萧礼要?能做主。
萧礼举袖缓缓擦干了眼泪,低声道:“圣人要?稳。”
“不?错。”
“然而,若是废了中宫,您要册谁做新后呢?是打算照着穆士熙的奏疏来吗?贤妃一旦得立,她的儿子就是嫡子了。”
【哭成个泪人儿,居然没把脑子哭糊了。】桓琚也是佩服这个表弟的:“难道我还要?听一个犯官的话吗?”
“那您给我一句实话。”
桓琚痛快地说:“贤妃怎么可能做皇后?母仪天下她还差点儿。”
萧礼虚脱地萎坐于地,抬起眼来幽怨地看着他的表哥。【谁关心你宠哪个妃子呀?咱们只管江山社稷稳不?稳。】
桓琚大笑:“哈哈哈哈,看你的眼神,真像个小娘子了。哎哟,我吃的是冰,怎么像喝了酒似的醉了呢?”他乐得歪在了地上。
笑到最后,桓琚呜咽了:“都说皇帝是天子,我看这个父亲对我太残忍了!好好一个儿子,养到十八岁,死了。他走了倒一身轻松,留下这么个局面让他老?子来收拾!十几?个儿子啊!最能干的走,留下的都不怎么样!”
表兄也是太惨了!贵为天子,中年丧子,萧礼忍不?住陪着桓琚哭了一场。两人哭完,眼泪一抹,萧礼抽抽着鼻子回家。桓琚招来个凭几倚了,对程为一道:“传令给崔颖,将穆士熙的案子用力结了。告诉何源,再办不?下来,我就派能办的人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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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礼擦完眼泪,就又是一条好汉了。出了两仪殿,他先往大理寺又巡了一圈,将需要?签的文书签了,又问了近来有无大案。少卿也是个促狭的人,笑道:“咱们难道要?于虎口夺食?”
萧礼也笑了,崔颖得了个绰号叫做“崔老?虎”,由此而来京城发明了许多暗语俏皮话。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家里看看。天气太热,家母小有不?适。”
“殿下也有?些年纪了,可要小心,要?不?就出城避暑吧。”
“现在哪走得开呢?我先回去看看了。”
晋国大长公主压根儿没病,桓家的公主,贤惠的犹如凤毛麟角,英武的首推晋国大长公主,打打丈夫、闹闹大臣,精力充沛得不?得了。
大长公主近来家事还算和谐,长子回来了,次子被教(殴)训(打)了两回也老?实了。最闹心的萧度也被镇住了——穆士熙已经捉拿,就剩下查明问罪了,如果他不?怕风口浪尖跟凌珍珍私会引发问题,那就随便。萧度这点脑子还是剩下了,知道酷吏不好惹。
一切太平,萧礼回来的时候大长公主正在自家后花园的水榭里乘凉,眼前摆着瓜果,身边押着丈夫。换了身衣服,萧礼去拜见父母,好汇报一下今天跟桓琚说的小话。大长公主看到萧礼就眉开眼笑:“阿姣,过来,过来。”
萧礼红着脸凑了过去,被大长公主一把抱住了脑袋:“哎哟,我的儿子怎么这么可人呢?”伸手在他脸上试了一试,“热着了吧?快,拿冰镇的乳酪樱桃来。”
“不?用啦,在两仪殿与圣人吃了一碟子冰……”
“胡闹!那能随便吃吗?”
母慈子孝了好一阵儿,萧礼在大长公主身边坐下,有?一搭无一搭的捏着一枚鲜红的樱桃把玩:“阿娘,要?是皇后废了,怎么样?”
萧司空原本在陪妻子,有?说有笑的,在长子面子还得装个庄严,才?绷出个严父的模样就挨了一记雷。也不?端架子了,抢先问:“圣人说了什么?”
萧礼将与桓琚的对话复述给了父母听:“大概就是这样,字句稍有?些误差,意思肯定没有出入。”
听到“三郎不敢给生?母追赠皇后”这句话的时候,萧司空脸上现出一丝惭愧来。他当然不会反对,但是也绝不?会全力支持,大约会与杜氏妥协。
大长公主是桓琚在世的最亲近的长辈了,心?疼地说:“圣人也是不容易呀!他的心?里还是很明白的。”
萧礼一定要?一个明确的答应:“阿爹阿娘的说法呢?”
萧司空谨慎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大长公主白了丈夫一眼:“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儿!圣人交了底,你就说句实话又怎样?大郎啊,我看圣人也没就钉死了这件事情,咱们帮他盖棺定论,然后我与你阿爹就去别业安度晚年,这里就交给你了。”
萧司空更了解妻子,略有点惊恐地问:“你要?做什么?”
大长公主对儿子笑笑:“你那时还小,大约是不记得了。圣人成婚的时候呀,大家都围着看热闹,你猜他跟皇后怎么说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莫不是哄鬼?这你也信?”
还是自家人懂自家人,大长公主一语道破天机:“就算现在说的是真心?话,谁知道他变不?变卦?得叫他变不?了卦。”
萧司空汗毛直竖:“你要?做甚?”
“高阳郡王该回来了,”大长公主毫不在乎地说,“以前是不值得,现在值了。”
比预计的好点,但是也不?能令人满意。萧司空站了起来,铁色铁青:“不?可!”
大长公主道:“你有?别的办法吗?难不成要?叫高阳郡王一直在外面游荡?只要他回来,我看贤妃还敢动一动。她得老?老?实实的把她儿子送走,再给我笑着去见人。反了她了!”
大长公主的怨气也不?小,夫妇二人虽被长子劝住了,萧司空还能虚怀若谷,大长公主风光惯了的人,一辈子没受过这样的气,可憋闷坏了。与此同时呢,贤妃搞出了多少事情?虽然贤妃自己也没落着好,可风光、热闹,大长公主就不想叫贤妃这么得意。凌家算个什么东西?!一提起这个,又想起凌珍珍来了。
对,就这么办,把高阳郡王搞进京里来!
萧司空与萧礼表现出不赞同的神色来,萧礼道:“儿只怕高阳郡王回来之后就没有几?天好活了。”
“那就叫他死在外头吗?我桓家的人,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一个郡王,躲个玩物躲了十几?年,丢尽了祖宗的脸。就算年轻时风流罪过,流放这么些年可也够了吧?”
萧司空父子面面相觑,萧礼道:“阿娘是在弄险,圣人不?知道便罢,一旦事发……”
大长公主转眼就来了主意:“快去查查,哪位先帝的忌辰、冥诞的日子近了,要?整数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