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死地(2 / 2)
他们这一伙人此行最艰难的地方,不是无边的阴霾,而是他们需要从各种渠道收集到各种传说?,然后再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传说?中,试图拼凑一条杳无边际的生?路。
当然既然已经?来了,褚桓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种情况的准备,他心理状态十?分稳定地点点头?:“这本所谓的《圣书》在什么地方,你现在有头?绪吗?”
这一次,袁平接了话。
“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在世界的尽头?上’。”袁平张嘴就来,“我个人认为这个说?法非常不负责任,众所周知,地球是圆的……”
褚桓实在不想听这种废话一般的言论,截口打断他:“容我提醒,你可能已经?不是地球人了——还有其他有价值一点的传说?吗?”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鲁格忽然开?了金口,他说?:“我有一个印象。”
鲁格从守门人第一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开?始,就是一直是守门人的族长,他的记忆庞杂而模糊,是无数代?人杂烩下来的一本百科全书,他摸了摸肩头?上的蛇,毒蛇小绿一直紧紧地盘在他身?上,自从他们走?进陷落地之后,它就似乎没什么精神。
鲁格盯着守山人的族长权杖,眯细了眼睛,目光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当他试图追忆的时候,那眼神里就透出?了某种说?不出?的苍老。
“我记得是这样的,”良久,鲁格轻声哼唱出?一段歌谣,“在神山尽头?,在圣水之巅,在巨石之心。”
这一段歌词听起来相?当奇怪,“石头?心”就算了,可以?勉强理解,但是“山尽头?”和“水之巅”又是哪个世界的奇怪修辞?
袁平直言不讳地说?:“族长,你是时间太长记错了吧?不应该是水尽头?,山之巅吗?”
胆敢暗示他们族长老糊涂了的守门人,袁平大概是开?天辟地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好在鲁格把他当儿子养,没有计较。
“确实是这样的。”鲁格坦然说?,“就是因为听起来不对劲,我才记了这么多年,不然年代?久远,早就忘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感到这条思路不通。
褚桓在眼镜腿上按了按,此时,这高科技的玩意作用更有限了,基本只剩下计时和望远这种基本功能,几乎成了一块电子表。
时间显示他们已经?在陷落地里行走?了接近十?个小时了,但是褚桓发现自己?既没有渴,也没有饿,他的新陈代?谢仿佛停了,但是身?体却?毫无乏力感,仿佛成了一台人体永动机。
人怎么可能不吃不喝还能动呢?
如果有人在他们之后走?进陷落地,如果他们手?里也拿着类似守山人族长权杖这样的外挂神器,那么后来走?进来的人看他们,是不是像他们看那些食眼兽一样……发现他们已经?成了雕像呢?
“不谈这个,跟我走?吧,”南山忽然说?,“我们去沉星岛。”
就在“沉星岛”三个字出?口的时候,褚桓耳畔突然一痒,他情不自禁地扭了一下头?,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听起来又像一声笑,又先是一声叹息。
褚桓的手?捏住了胸前的小核桃,再一次感觉到了它在微微发热。
“沉星岛很多年前是个禁地,”南山边走?,边娓娓道来,“听说?那时候我们这里四处还住满了人,过往的商人如果有沉星岛的东西,哪怕是块小石子,也会卖出?高价——据说?是因为靠近那座岛的途中充满了暗礁还是什么的,反正人力不能及,十?分神秘。”
“更早的时候,还有很多无聊的人自以?为是勇士,去探访过沉星岛,不过没人能回来。”鲁格插话说?,“渐渐的也就没人再去送死了,沉星岛在越发神秘的同时,还开?始变得可怕了起来。”
说?完,鲁格若有所思了片刻:“不过……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我记得最早陷落地的传说?甚嚣尘上的时候,就有谣言说?那是沉星岛上传出?来的。”
一行人的行程非常紧迫,一开?始几个人商量好,每天晚上轮班守夜,守夜的人负责确保族长权杖一直烧着,但他们很快发现,人在陷落地里,一切疲惫都是心理上的,如果褚桓不报告时间,他们就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累不累,走?了多少路。
时间成了某种个不必要的东西。
几个人都不缺野外经?验,没有太阳也不难辨别?方向?。
途径了守山人巡山的碑林,南山上一次带人巡山的记录还仿佛昨天刻上去的——过了碑林之后,几个人又茫然摸索了接近两?个月,结果第一次在这鬼地方里见到了人。
见到人的经?历可一点也不愉快,当时褚桓正忍耐着袁平那魔音穿耳般的口哨声,忽然听见了一点杂音。
这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地幻听清楚极了,几乎就像是真的,那是个女人,说?话还带着一点尖细的奶音,应该年纪不大,她叫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褚桓情不自禁地站住了,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他好像不由自主地受了那声音主人的影响,呼唤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几乎是饱含深情的。
袁平停下来揉了揉腮帮子,问南山:“这是你小名?”
褚桓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随后四下寻摸了起来,他们四个人是给捆在一起的,一个人动其他人也要跟着动。
袁平:“你在找……啊!”
他脚底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袁平低头?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猛地退后一步,直撞到了鲁格身?上,没什么精神的小绿躲了一下,继而凑上来蔫耷耷地舔了他一口,袁平顿时更不好了,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叫。
权杖上的火光挥开?阴霾,几个人这才看清了,袁平踩到的是一个少女,她匍匐在地上,神色惊恐又绝望,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向?前伸着,手?掌张开?,仿佛是在推着什么。
她的身?体居然还是柔软的,带着活人特有的温暖。
黑暗中无数的标本一样的动植物,和突然冒出?一个带着体温的人,心理上带给人的冲击力是不一样的。
褚桓围着她转了几圈:“南山,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你们山洞里的那几个老兵?”
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只是听守山人和守门人们说?,没什么真实感,直到他亲眼看见这个小姑娘,褚桓忽然发现有一件特别?不合逻辑的事。
假设,出?于某种原因,一些地方突然变得不再适合人类居住,那么幸存者最自然的反应肯定是集体迁徙,迁徙的目的地当然是还没来得及陷落的地方——照这样下去,守山人他们那座神山上,难道不应该挤满了世界各地的难民吗?
连怪物都知道闯山门,人为什么不知道呢?
怎么会从始至终只有守山人和守门人两?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