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追出奥罗拉号(1 / 2)
身着紫黑舞裙的女士胸前别着一枚蛇形胸针,胸针下方,一枚百合花型的奶油色徽章正散发着耀眼银光——至少在伊莎贝拉眼中,它的光芒盖过了周遭的一切。“莉娜爵士。”她听到克莉斯跟她打招呼。“帝国里有人杀了你母亲!”父亲饱含怒意的声音同时在心底响起。她叫做莉娜,伊莎贝拉默念她的名字。左胸的蛇形图腾应该是她的家徽,也许是洛德赛的什么小贵族,伊莎贝拉没有印象。她的徽章和母亲的那枚不一样,周围镶有金沙,但制式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这不是那个谁吗?奥维利亚的……”莉娜爵士摆出贵族的冷清笑容,她的舞伴环住她的腰,偷偷捏了一把。“我们在昨天的开幕式上见到过您和殿下,只是远远一瞥。来自奥维利亚的公主大人,认识您很荣幸。”说完她微微欠身,又冲克莉斯微微一笑,搂着莉娜爵士走向舞池深处。伊莎贝拉的目光追随着她俩,直到踩着欢快节拍,旋转不停的人流将她们彻底吞没。
“莉娜爵士的家族封地在棉岭,她不是主要继承人,目前在财政大臣琼斯大人手下。”克莉斯见她十分在意,为她解释。伊莎贝拉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接问她。“她那个徽章……你知道,是什么来历吗?我就,只是好奇而已!”没想到,克莉斯非但不回答她,眼神反而变得奇怪。伊莎贝拉心里只有焦急,哪里管得了许多。她踮起脚朝舞池里张望,身边的每一个贵族都衣着奢华,身上的金银珠宝专门让人眼花,哪里找得出人?她不肯放弃,干脆撇下克莉斯,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伊莎贝拉成了彻头彻尾的怪人。她独自在舞池里穿梭,不时侧身躲避飞起的裙摆与左右摇晃的剑鞘。更糟的是,这支舞曲似乎格外的短,她刚刚发现莉娜爵士紫黑的裙角,乐曲戛然而止。舞池中的人群哄一下向四散开,伊莎贝拉想要穿过人流抢到莉娜身边,反而被挤向另一边。她撞到好多人,不停地道歉,脚步丝毫不敢停下。为了搭配礼服新做的帝国鞋很不合脚,铺了地毯的舞厅踩起来软绵绵,一不留神,折了脆弱的鞋跟。她索性脱掉鞋子拎在手里。隔着人流,她看到莉娜爵士的舞伴为她披上小披肩,挽着她的胳膊,一同朝船舱外面走去。
她们要离开!只在一瞬间,伊莎贝拉便做出了决定。她把帝国公主的威压和奥维利亚小姐的颜面都抛在脑后,彻底成了一个想要查清母亲去世真相的普通女孩。她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拎着鞋子,提着裙摆,赤脚跑出舞会大厅,又蹬蹬爬上楼梯,一路追到甲板上。
甲板上的风还是那么大,却比船舱里更热。连日来干燥灼热的风不知何时吸饱了水汽,伊莎贝拉大口喘气,吸进去的海风又咸又湿。在舞会上枯坐煎熬的时候浑然不觉,天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海面上黑云倾轧,苏伊斯大灯塔仿佛一柄白炽的利剑,将黑夜捅出一个亮色的通道。浓厚的铅云与墨黑的海水在光柱内翻涌不停,卫兵还站在老地方,只是手里没了火把。风太大,火把无法维持。
大风吹乱了伊莎贝拉的长发,哗哗摆弄她的长裙。被风一吹,她着急发热的脑筋稍稍冷却下来。借着大灯塔的光亮,她辨认出莉娜爵士的背影。二人已经走在大船连接码头的扶梯上,她大声呼唤爵士的名字,声音却淹没在雷声里。眼见莉娜紫黑的小披肩一晃一晃,就要下到地面上,远离而去,伊莎贝拉索性抛下没用的破鞋。她正要跑过去追她,胳膊却突然一紧,被人牢牢拽住。
“你怎么了?我一直在叫你,你没听见?”是克莉斯。伊莎贝拉来不及详细解释,只说了一句,“她们要走了!”她想甩开克莉斯的手,对方却不愿放开。伊莎贝拉一脚跺在克莉斯脚背上,急道:“放开我!”克莉斯的金眼睛里写满惊诧。她五指稍稍一松,伊莎贝拉立即抽出胳膊,跑过甲板。
来不及了,她们怎么走得这样快!她双手撑住铁扶梯的栏杆,气喘吁吁。站在高处,正可以看到两个人穿过码头,拐向一条窄巷。她们的马车应该停在那里。伊莎贝拉快步跑下铁扶梯,赤足踏上码头,不顾硌脚的细碎沙石,双手提着裙摆飞奔。
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码头这样大?伊莎贝拉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她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脚好像被割破了,脚底又黏又疼。她顾不上检查,一口气跑进巷子。巷子好窄,勉强能挤下四个人。白石板路在这里变成灰暗的碎石小路。巷子两侧都是灰白的石砖库房,左手边的那间木板门大开着,马灯在门框旁的铁钩上吱呀摇晃,却没有点亮。巷子黑得像是野兽的喉管,零星的马蹄和响鼻声从库房里传出来,风里有马尿的骚味。
伊莎贝拉站在巷口,试探着询问了一声,除了马灯,没有人回应她。她往后看了一眼,找不到克莉斯的影子。她没有跟过来。只是个临时马厩而已,你在想些什么?你可是杀死过尸鬼的人!伊莎贝拉鼓起勇气,独自转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库房中。
“莉娜爵士,你们在里面吗?”伊莎贝拉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乱风中的枝条,情不自禁地抖动。库房跟山洞一样黑,她摸索着挪动几步,撞到木头柱子。突如其来的撞击把她吓了一跳,伊莎贝拉低呼出声。库房里拴着的马匹甩动脖子,用蹄子拨弄铺地的稻草,把它们弄得沙沙直响。我在想什么?摆明没有人在,瞎紧张。伊莎贝拉自嘲,她这才发现自己紧握着刚才撞到的柱子,手指抠进了老旧门板的裂缝里。指尖有些疼,也许被木屑刺破了。伊莎贝拉把手举到眼底,仔细查看。
巨大的闪电忽然亮起,仿佛一道炽烈的白色火焰,眨眼间便灼穿了黑暗。在那一瞬间,伊莎贝拉看到了许多。库房栓了五匹马,木板钉成的墙壁早被海风洗涮发白,一扇门样的黑影正在褪色的墙壁上缓缓升起。黑影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它锐利的投影快要刺穿伊莎贝拉的影子。
手持凶器的刺客猛地扑向伊莎贝拉!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中,她听见自己的惊叫。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躲避的,只觉得耳后犹如火燎,疼得要命。有东西流出来了,她不敢去摸。
刺客的攻击仿佛狂风,雷鸣声中,伊莎贝拉依旧能够听到他手里武器挥动的呜呜声。也许是一柄短剑,或许是短刀,她看不清。她只能在闪电现身的一瞬间捕捉到它灰黑的影子。它像一条发狂的毒蛇,穷追不舍。脸被割破了,头皮似乎也被削掉一块,鼻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的整个灵魂蜷缩成一小团,在刺客挥刀的间隙中挣扎求生。
她忘了呼救,一门心思只想逃跑。那刺客准头虽差,动作却不慢,力道大得出奇。伊莎贝拉试图绕开他,被他一记扫腿逼退。他踢到了那根柱子。成人大腿粗细的圆木柱咔嚓碎裂,崩飞的木片碎块打到了伊莎贝拉的胳膊,被人揍了一拳一样地疼。她顾不上那些,抓住敌人的失误,趁机跑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