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纵得屠龙术,倚天聊自宽(1 / 2)
第69章
是谁杀的徐寿辉?不用?说,自是陈友谅,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
陈友谅非但?会杀徐寿辉,更会在此之后直接自立为帝,这是史料中白纸黑字记载着的。无论是真实的历史上?,还是《倚天屠龙记》中,自徐寿辉选择收留陈友谅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注定了死?亡。
乔衡如何能不清楚这段历史。
毫不客气的说,以他“宋青书”的身份,他只?需要书信一封就足以救得徐寿辉一命。然而?他之前?就像是遗忘了徐寿辉此人一样,毫无动?作。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想救,同为注定要死?之人,他救了徐寿辉,又有谁来救他?
于是,他能救徐寿辉却没有伸出援手,他对陈友谅的阴谋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如今陈友谅成功了,徐寿辉也死?了。
可他还是不满足。是因为陈友谅把自己牵扯进了此事吗?是这样,可是又不单单因为此。然而?他想不通,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事到如今也无意弄明白了。
也许还是那句话——别看他装得风轻云淡,实际上?早已欲壑难填。
……
乔衡被凭空泼了一身脏水,现下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路上?态度平静的走了回去。他如之前?那样,关上?了房门,把他不想理会的一切都隔绝在了门外。
他曾经?听过《扔靴子》,大概许多人都曾听说过它里面讲的一个小故事:
有一户人家的楼上?住着一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晚上?回家时总是把两只?靴子重重地扔在地上?,楼下的那个住户每每都被惊醒,苦不堪言。时间一长?,楼下的那家住户不知是终于斯德哥尔摩了,还是形成了条件反射,只?有听到两只?靴子都落地的声音他才会安然入睡。而?有一天晚上?,楼上?只?传来了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楼下的住户居然为此心?惊胆战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故事的具体细节大概会有所出入,但?大意就是如此了。
乔衡如今的心?态,与这个等第二只?靴子的人到底有多少相似,究竟如何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被污蔑过后的悲伤也好?,愤怒也好?,冷漠也好?,习以为常也好?,乔衡内心?深处却另有一个声音在说:“你瞧,该来的还是来了。”
山风从半开着的窗口处吹进房间,其中夹杂着几分草木泥土的清香,周围的一切都透露着一种山上?特有的安宁。
乔衡来到书桌前?,执起毛笔,就好?似他之前?根本没有离开过房间那样,继续自顾自的习字。只?不过他握着笔杆的手指是如此的用?力,如果它下一秒中就从中间折断都不会让人心?生意外。
那一点微弱的怒火,在他有意无意的放纵之下立即蓬勃而?长?。
——为什么每次遭殃的都是他。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自己百遍千遍亿万遍,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问下去。
忍字头上?一把刀。
可是他的“忍”什么都没给他换来。
浓黑的墨,雪白的纸,三个嶙峋有力的字。
——陈友谅。
方寸间杀机凛然。
……
夜深人静,残月挂天。
张无忌正在房间内盘膝打坐,烛台上?的火苗不知在何时就已熄灭。
‘宋青书这小人不得好?死?!’
白日里的这句话不断的在张无忌脑海中回响,这话是如此恶毒,他越是不忍回想,记忆反而?越发深刻。心?不静,如何能安然打坐修行内力。
陈友谅!这事定与陈友谅有牵扯。
张无忌从不否认自己内心?深处对陈友谅的厌恶,这种情绪既是来自陈友谅本身的所作所为,同样是因为陈友谅的师父成昆。成昆害得义父他家破人亡,若是没有成昆,义父他也不会因为复仇走上?邪路,行差踏错至此;而?没有陈友谅,宋师兄如何会误入歧途,七叔他又怎会与世长?辞?
当初自己晚了一步,让陈友谅逃到了徐寿辉兄弟的义军中,他犹记得杨逍当日说的那话:“陈友谅这厮极是阴险!但?咱们这时若是将他杀了,不免示人以不广,显得咱们心?记旧怨,无容人之量,势必寒了天下英雄之心?。”那些仇仇怨怨,在家国天下面前?,再无法放下也要放下了。幸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爱记仇的性子,只?想着陈友谅若真是从此改邪归正,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凭他的智谋,未尝不能干出一番事业造福天下苍生,如此一想,也就不再多在意陈友谅了。
旁人愿意看在大义的份上?放过了陈友谅,可陈友谅为什么不肯放过宋师兄?
一句“为了大义”,即使是陈友谅这种卑鄙小人,也可以逃得一命。同样是这句“为了大义”,宋师兄也能因此被那些误以为是他杀死?徐兄弟的无知者活活逼入绝境。
一片黑暗中,张无忌兀的睁开了双眼。
一道自然无比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即使张无忌未曾见到来人的面孔,他仍从这熟悉的步声中辨别出了来人是谁。
他跃下长?榻,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摆,然后疾步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乔衡刚来到张无忌房前?停下脚步,眼前?的木门就迎面被人从里面敞开。他的神色间不见惊异,他身无内力,张无忌如何会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察觉不到自己的到来。
张无忌眼带欢喜,他说:“宋师兄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乔衡:“深夜前?来,还望师弟勿怪。”
这实是自刘家村挑明彼此身份后,师兄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张无忌心?中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只?是乔衡这副言语客气的模样,还是让他心?中有些失落。他笑道:“我怎会怪师兄,只?要师兄不怪我没早备好?茶点,一切都好?说。”
“山间风大,师兄,我们还是屋里坐吧。”
乔衡随着张无忌走进房间。
张无忌武功上?乘,内力深厚,双目周围的窍穴时时被内力滋养,夜间视物?恍若白日。他之前?又忙着为乔衡开门,一时之间竟没有注意到蜡烛已经?熄灭多时了。直到此时,他领着乔衡走进房间后,这才发觉屋内漆黑一片。
他不好?意思地说:“师兄等一会,我先点上?蜡烛。”
乔衡:“有劳师弟了。”
古时建筑在采光方面上?不如后世,这不过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弟子房,像是明瓦等造价不菲物?事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屋顶又采用?的是飞檐样式,白天时还好?,到了晚间,那点微弱的月光将将穿透窗纸就已后继无力,离窗稍远一点,若是不点火烛,说一句伸手不见五指都不为过。
张无忌正准备去拿打火石,却看到宋师兄的脚旁有一个花盆,他刚想提醒一下,然后就见宋师兄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它。宋师兄甚至步履稳当的来到待客用?的方桌旁,静立在旁,耐心?的等候着他点上?蜡烛。
张无忌有些吃惊。宋师兄这是保留下了夜间视物?的能力吗?
但?紧接着张无忌就否认了,他给宋师兄把过数次脉,经?脉俱毁不说,全?身上?下的窍穴几乎都有萎缩封闭之兆,尚不及常人。
张无忌拿着打火石,点燃蜡烛。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师兄他……似乎一向不怎么在乎黑夜与白昼的差别。
他不禁回想起了自己仍处在记忆全?失去状态时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秋夜,疾风劲吹,携卷漫天落雨,宛若银河倒泻。明月被乌云遮挡,整个天地间都似是被笼入了一片黑雨中,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自己与宋师兄走在泥泞的道路上?。
状若痴傻的他只?知边走边木愣愣地感受着这副狂风骤雨的场景,震惊于天地之威。师兄看着他,不知是不是被他那副蠢样子逗开心?了,少见的笑得舒朗,师兄说:“今天算我心?情好?。”说完,宋师兄竟把唯一一件蓑衣给了浑身缠满绷带的他。
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霹雳,照亮了两人的身影。师兄随手一扶那仅剩的斗笠,当先走在自己半步之前?。
现在再想来,张无忌突然意识到,师兄转过身时,竟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既然月光不在,风雨又多加阻挠,那就干脆闭着眼睛迎向风雨好?了。……没错,师兄是闭着眼睛当先自己半步为自己领路的。那轻松笃定的姿态,就好?像他已经?习惯了以目不能视的状态在黑暗中行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