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水蓝之心（1 / 2）
张裁缝是个白切黑,但他的脾气却是顶好顶好的，哪怕生气，也是笑着给人使绊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拿着根扁担，手叉腰，气到脸红脖子粗。
事情必然不简单，应该和布料或衣服有关。
宁柠也顾不上隐藏身形了,忙抬眼往张裁缝一家平日里做衣服的两张桌子看去。
只见院子中央，张裁缝的那张桌子上放着件做了一半的水蓝色长裙。
裙身已经完成,只剩下了袖子,衣服做工很精致，每一处细节都很用心；所用的布料看上去也不是一般货,上面绣有亮金色的暗纹。
而在另一张,也就是张婶和小翠帮忙裁布的那张桌子上,凌乱的散着几块水蓝色绣金碎布,明显和桌上长裙布料一致。
乍一看去没什么不对劲,但仔细看去,第二张桌子的碎布,也有点太碎了吧！
最大的长宽不过20公分,最短的竟只有4、5公分,这样的布料，如何能做袖子？如果说有新布，那也没看到……宁柠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了。
咱们勤劳又积极的铁蛋同学,可能是去帮小翠裁布了，结果，把布裁坏了。
可就算再手残，也不至于把50公分的布裁成20公分的吧？！这得多手残！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为什么要去帮忙裁布！！
裁布是家务活吗？这明显是技术活，根本不在家务范畴内啊！
宁柠终于知道自己之前的心里的不安来自哪里了，铁蛋这个NPC设定太过铁憨憨，她担心他把事情搞砸。
而从现在的事实来看，铁蛋脑子里只有干活，根本不知道什么活该干，什么活不能干。
这也就算了，要是能力够，随便他想做什么，干就干了，结果他是干啥啥不行，能给张裁缝气成这样也算是一门本事了。
院子里，张裁缝和铁蛋还在继续。
两个人一个气得想揍人直把人往外赶，一个拼命想表现自己死活不肯走，一时之间，竟僵持在那里了。
在他们旁边，张婶和小翠皆是满脸担心，想劝又不敢劝。
就是在这个时候，宁柠从门外走进来了。
看到NPC打架，敢往上凑的也只有小柠檬这个声誉值高达66的变.态了。
院里几个人看到宁柠，或多或少表情都有所缓和。铁蛋表情变化最丰富，轻舒一口气的同时脸上还有几分委屈。
宁柠没理他——她都没说话呢，他倒委屈上了？微笑.jpg
“张叔，这是怎么了？咱们有话好好说，扁担这么重的，先放下来好不好？”宁柠走到张裁缝身边，说话间尝试着把扁担拿下来。
本以为要费点功夫，结果一伸手，轻轻松松就拿下来了。
宁柠一愣，然后迅速把扁担丢到院子角落里，又去旁边搬了个椅子过来，放在张裁缝身后：“张叔，你坐。”
张裁缝气还没消，但也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年轻人啊，要不是你来了，我早把这混小子的狗腿给打断了！”
宁柠假装没看见刚才，他举着扁担骂了许久，明明气的要死却始终没打铁蛋一下的事儿，附和道：“是是是，他该打！张叔您消消气，咱们有话好好说，都是邻居嘛，也别伤了和气。”
张裁缝瞪一眼铁蛋，道：“和气？哼，这小子今天下午莫名其妙跑到我家里献殷勤，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铁蛋委屈：“叔，我什么心你是知道的……”
“闭嘴！”张裁缝伸手一指，火气明显更大了：“麻溜点给我回家去，再赖在这儿以后不许你进我家门，更别想见小翠！”
这话一出，铁蛋还没说什么，小翠先不乐意了，低声唤了一句：“爹！”
“孩儿她娘，给小翠带回家里去，还没嫁人就这样了，以后嫁了人还得了？”
许是被气得狠了，张裁缝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给小翠说的脸蛋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铁蛋也一样，生怕自己一开口，以后真就见不到小翠了。
很快，张婶带着小翠进屋了。
铁蛋咬了咬牙，努力坚持着什么也不说，他抬头看了看宁柠，没过多久就同张裁缝说了再见，起身回家了。
见此，宁柠松了一口气。
还不算无可救药，起码看懂她刚才的眼神，没有再火上浇油了。
宁柠以为铁蛋是看明白她的眼神才走的，但实际上，铁蛋有自己的打算。
从隔壁回了自己家后，铁蛋直接找到他们老李家存钱的铜罐，从里面拿了两串铜币出来，共计200枚。
他不知道小翠爹那块布要花多钱买，但他帮他爹买过衣服，一件衣服只要10来个铜币，虽然没小翠爹做的那件衣服精致，但他拿的这200个，应该够了吧？
不够也没关系，他再回来取。
铁蛋收好两串铜币，临走时看到了铜罐旁边的账本。
这几天生意好，他爹把好久没用的账本拿出来用了，里面记着他家这几天所有的收入。铁蛋想了想，决定把账本也带着。
刚才只顾着表现他对小翠好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告诉张叔他能让小翠过好日子呢！刚好趁这个机会，让张叔看看，他们老李家已经翻身了，现在有钱！
李铁匠看到自家儿子急匆匆回来，又急匆匆出来，担心铁蛋又出什么问题，于是忙喊了一句问道：“铁蛋，你干什么去？”
“爹你不用管我，我就在隔壁家！”
“你张叔没嫌你？”
李铁匠这话没得到回应，铁蛋已经踏出家门，再次一头扎进了张裁缝家。
另一边，宁柠和张裁缝的对话才开始。
在铁蛋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她和张裁缝两个人，宁柠决定探探对方的口风。
“张叔，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接受铁蛋了？”宁柠站在张裁缝身后，替他捏了捏肩，问道。
下午铁蛋在这里干了一下午活，张裁缝要是嫌弃他，不会让留这么久的。
宁柠下午的时候就这般猜测了，她自觉着任务胜利在望——如果铁蛋后来没剪坏布的话。
现在剪坏了布，也不知道有多大影响。
只希望那块布不会太珍稀吧！
虽这么想的，但宁柠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那布料，看卖相就知道不常见，要不然张裁缝能这么生气？
事实上，那块布名叫水蓝之心，是张裁缝一年前去丹阳城买布的时候碰到的，只一眼就喜欢上了。
但是，据店里的老板说，这布是他从皇城来的商队那里买的，仅有一匹。
买回家后，张裁缝很久都不敢动手，怕糟蹋了这块好布。
后来终于做好了万全准备，画好了图纸，确定了细节，就这也断断续续一直做了半年，到今天终于快大功告成了，结果仅剩的那点布却被铁蛋糟蹋了。
张裁缝气的是，他一年的心血就这么被糟蹋了，还一点挽救的机会都没有！除非再找一匹水蓝之心。
皇城里或许能找到，但上善村离皇城十万八千里，为了一块布跑那么远？张裁缝是不愿意的，他有老婆有女儿，有家要养。
那件做了一半的衣服，张裁缝已经打算当作藏品收集起来了。
而关于宁柠的那个问题，张裁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两个孩子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啊？”
宁柠很快应道：“嗯，猜到的。”
“唉！”张裁缝长叹一口气，声音有些惆怅：“铁蛋这孩子不错是不错，就是太莽，没心眼，小翠也从小被我和你张婶保护的太好，太单纯，他们一起过日子，不行啊！”
“傻人有傻福，只要勤奋踏实肯干，俩人的日子肯定红红火火。”
“年轻人，你太年轻，不懂。他们……”张裁缝摇摇头，正准备坦露心扉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张叔！”
宁柠明显感觉到，张裁缝身体僵了一下。
这声音是铁蛋的，他又去而复返了……宁柠抬头看去，铁蛋已经进门了，他手里抓着两串铜钱，和一本蓝色的小册子。
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宁柠知道铁蛋这是来赔布料钱的，不过那本蓝册子，是什么？
打铁秘笈吗？
宁柠还在思索时，铁蛋已经冲到了张裁缝面前，开口就道：“张叔，我来赔你布钱！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家取！”
张裁缝：“……”其实，这不是钱的事儿。
是布买不到了。
张裁缝也清楚，这事儿的主要责任在铁蛋，但把剪刀交到他手里的是自家闺女，他自己和媳妇也都太专注没发现，几个人都有责任。
好歹是看着长大的小伙子，气过了，事儿就过去了。
他盯着铁蛋看了几秒后，便把铜钱接了过来：“行了，就这样吧！记得以后别摸布了，你那糙手，摸得出来是一层布还是两层布？”
张裁缝身后，宁柠也开心的笑了笑，张裁缝的性格还挺可爱的，她有点喜欢他了。
而她，也终于知道铁蛋是怎么把布毁得那么彻底的，原来，他是把对折的两层布，当成一层布去剪了啊！怪不得都碎的那么彻底。
对面，铁蛋也很开心，他大声应道：“谢谢张叔！对了叔，给你看这个！”
被宁柠以为是打铁秘笈的蓝色册子，这会被铁蛋递到了张裁缝面前，于是，她一低头也看到了扉页上的字——账本？
宁柠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又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可这账本，又唱的哪门子戏？
“张叔你不用担心小翠跟着我过不上好日子，会受委屈，你看，我家现在可挣钱了！”铁蛋一笑，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宁柠：“……”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张裁缝：“……”还用看账本？
从早到晚排在铁匠铺外面的长队，他又不是看不见。
“这账本，你爹知道吗？”张裁缝没接账本，而是看向铁蛋询问道。
“我爹忙，还没给他说，叔你放心，我爹也很喜欢小翠，他会同意我娶她的！”
张裁缝冷着脸：“我没说要把小翠嫁给你。”
“那我也对小翠好！反正我就，非她不娶！”
“……”
两人一人一句，宁柠第一次发现铁蛋竟然能把话说的这么利索，没有磕磕绊绊，也没有不知所措。
但仔细听听，又能发现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十分符合铁蛋的人设。
“铁蛋，这账本你收好，记着以后别给其他人看。好了，先回去吧，天黑了，我这也还有点事。”聊了一会，张裁缝把账本往回推了推，对铁蛋道。
“我爹说过，账本不能给别人看，万一别人看到我有钱来抢怎么办？但是张叔你不一样。”
……别人看不到也知道你家现在有钱。
张裁缝摆摆手，道：“快回去吧！”
“好的张叔，再见！”
话音刚落，隔壁突然传来了一道吼声：“铁蛋你麻溜给老子滚回来！家里账本是不是被你拿去了！你个兔崽子，拿账本出去干啥？！”
铁蛋一个激灵，忙抱着账本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对张裁缝道：“张叔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小……找你！”
盯着铁蛋离开的背影，张裁缝足足看了七八秒。宁柠敏锐的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寻常，轻唤了一声：“张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