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翻盘(1 / 2)
谢师堂前,琴仙起战;一曲输赢,蹉跎半生。
薛仙阁双目通红,仿佛被那些字句魇住了一般,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琼珠暗暗佩服萧武。
身上还带着伤呢,竟还能有这百步穿杨的绝技,恐怕五娘都未必有他这样的功力。
她很满意萧武这助威的一箭,语气更上扬了:“薛先生,想起来了吗?”
薛仙阁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根本无从回答。
太子沉着脸把扑在自己身上的内官扒拉开,转头去品读那诗句。
分明是娇俏的少女,一手字竟写的大气漂亮,有不输男儿的气魄。
更何况,细细一读,就能品出这并不是什么怡情赏读的诗句,它还是一份……战书。
蹴圆冲霄,飞鸟竞速,是蹴鞠赛,龙舟疾行,与水鱼赛程,是龙舟赛;七星,是指七星龙泉剑,此乃闻名天下的宝剑,据说问世之后,引来无数的纷争与比斗,所以七星铮鸣,指的是比剑;垂髫笑斗百草,是孩童以百草分文武之斗。
舞姬以舞姿分高低,斗棋以局势定输赢,矢破径口,横身倚直,指的是投壶竞技。
以七场斗局为铺垫,引得是最后一句。
琴仙巧会乐痴。
一个是琴仙,一个是乐痴,机缘巧会,此处应该斗一场,以琴艺定胜败。
但也就是这最后一句,叫人读来好气又好笑。
得是多大的傲气和厚重的脸皮,才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将自己喻为琴仙,将对手比作乐痴?
短短六个字,就在人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傲娇明朗的鲜活少女模样。
太子瞬间忘了被内官扑住的尴尬,唇角忍不住上扬。
“大胆萧武!”第一个打破沉默局面的是萧清。他瞪大眼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太子面前公然放箭,就不怕伤到太子吗?”
萧武理都懒得理他。
“无妨。”开口的是太子。
那语气里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有点激动。
“小丫头。”太子眼神一动,笑着向琼珠:“看来这里头,还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故事。你索性讲个明白,不要打哑谜了。”
琼珠正要开口,发现有两道视线冲着自己。她转头望过去,就见安王妃已经不再看展牌,而是直直的看着她,她蹙着眉,仿佛将心中千万心事都堆积于此,隐而不发。
琼珠与她对视一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这笑容里载满了宽慰。
萧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的退到原本的位置。
琼珠收回目光向太子回话。
“太子,其实薛先生说的并不全是错的,当年,东海王开府收徒,的确是在重重甄选之后,收取了十名拔尖的弟子。但这只是开头,并非是结局。”
琼珠转身,面向邹逑和薛仙阁:“因为入门拜师之时,有人上门对东海王下了战书,打断了拜师仪式。王妃确实没有参加过东海王府的甄选考试,她是以一己之力,单挑十名新晋弟子,拔得头筹,被东海王破例收为弟子的。”
琼珠的一席话,仿佛巨大惊雷于春喜宴中炸开——
一己之力……单挑!?
原来不是考试拜师,是去踢山门了?
先让师父选,选完了再去挑战比试,用实力证明谁才是老大,最后非但没有被丢出去,反而跳过了那些考试,直接被收为弟子?
这可真是反其道而行,好有个性啊!
琼珠微微歪头:“薛先生病的不清,脑子不好使记岔了也情有可原,但误导了邹先生,让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喊冤,结果喊错了冤,怪错了人,这就是造孽。”
邹逑立即争辩:“胡说!我没有……”
“你闭嘴!”琼珠扭头瞪他,“老实呆着,稍后自有要你说话的地方。”
邹逑想向太子鸣冤,却见太子望向他的眼里,多了一丝冷意。邹逑一抖,忘了说话。
萧恒将回到席间的萧武拉到身边询问:“琼珠到底在做什么?她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二表哥……琼珠姐姐到底怎么了?”彭贞鼓起勇气,在萧恒后面探出一颗脑袋,神色惊惶的询问。
此刻的琼珠姐姐有些可怕,和平常的不一样!
萧武笑了一下,转身去找酒,“我怎么知道,可能吃了酒,在耍酒疯吧……”
萧恒&彭贞:……
安王看着场中无惧无畏的琼珠,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激赏:“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乖巧温顺,竟也有这样的做派,难怪你这样喜欢她。”
安王妃眼帘微垂,无声一笑:“是啊……叫人十分意外。”
琼珠还逮着薛仙阁穷追猛打:“薛先生的确亲身经历当年的事情,可是先生是不是忘了,王府先师当日收的弟子总共有十人,撇开先生之外,总还有人记得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琼珠微微弯腰,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的薛仙阁。
“我此刻只问先生,若我能再找一人出来,同样以入门弟子的身份作证,先生是不是可以保证,这人与先生的口供一致?”
薛仙阁此刻更像是一个随时会崩溃的哑巴,除了凌乱发丝后略显浊黄的一双眼有波涛翻涌,情绪混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琼珠笑起来,露出狡黠的模样:“先生想好了,一旦你们所说的真相南辕北辙,可就有得辩了。”
她直起身子,声调清脆,直接定论:“王妃虽以挑衅之姿入东海王府,但她拜东海王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妃敬重师父,友爱同门,从不以自己挑衅同门之事耀武扬威,自视高人一等,可是你——”
琼珠盯着薛仙阁:“你却颠倒黑白,刻意抹去这一段,不过是仗着王妃不屑于用此事来解释,最重要的是,若王妃真的道出当年的真相,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又拿出什么别的罪名来污蔑王妃藐视师门,同样不配得师门之物?说来说去,根本是你心怀记恨图谋不轨!但凡先生对那战书还有丝毫的记忆,便得明白一个道理——想要什么,只管大大方方凭实力争取,如此居心,即便你能教出十个薛三郎,一百个薛三郎,你也只是一个卑鄙龌龊之人!”
“丫头。”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平阳郡王萧呈冷眼看着琼珠,“少在这玩心术之战。你说的不错,本王也觉得这个薛仙阁神志不清,谁知他会不会因为你装腔作势的几句话便乱了心神?你……”
“是我们输了……”萧呈的话没说完,被薛仙阁沙哑的声音打断。
萧呈盯着薛仙阁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众人惊诧无言,局势急转直下。薛仙阁明明和先前一样坐在地上,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好像瞬间更苍老了,背脊佝偻,白发凌乱垂下,像是三魂不见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