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1 / 2)
程息进宫谢恩,谢了个“县主”回来。她自己都有些匪夷所思,几日之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变成了庄南县主,还顺带成为了夏太尉的关门弟子。
云都城里,人人都道程息风光无限,时来运转,最好自己也是个什么流落民间的开国功臣之后,能够挤上云端享受“父母安排”的荣华富贵。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程息从殿里出来时,人都是有些懵的。
她在外头呆呆地站了会儿,宫道里吹来的风不禁冷得她一哆嗦。
一女子深衣款款,被婢女们簇拥着走来。
“程息见过永嘉公主。”程息识得她。
永嘉生得极为慈善,眉间天生的红痣,朱砂泣血,眉目上扬,嘴角浅笑,竟有法相严慈之貌。
“你便是程息?”她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细嫩,带着悠远的淳厚,“父王封你为庄南县主了?”
“正是。”
永嘉不说话,她将程息扶起,攥了攥她的手,宽慰笑道:“手倒还是热的。”
程息觉得奇怪,不过七月,即便天气渐凉,倒也不至于冻人。
永嘉凑近,轻轻道:“天马上就要凉了,自己小心身子。”
程息听出话里有话,只是不便细问,行了礼:“多谢公主关怀。”
“夏家娘子和任家娘子都是好姑娘,可二人的心性终究是差了太多,哪个与你心气相投,你心中定也是明白的。”
程息不应声,只笑脸相迎。
秋季多雨,宅子里新添了不少草木,储露设计的花架与秋千只做了一半不得不停。院落半兴,程息望着窗外出神,努力思忖着永嘉说的话。
“姑娘,你都想了好几日了。”
“我总觉得安歌姐姐话有深意,只是不知,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她说怀琳与菁菁心性不同,让我想好哪个才是最投契的。难不成……”程息执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张家,任家,祁家——三皇子。
郑家,柳家——大皇子。
四皇子……程息没有写,直接歇了笔。
永嘉的话,显然是将怀琳与菁菁放在了对立面,也就是夏家与任家。
所以夏家拥立的……是宁王?
若真是这样,她便明白赛诗会那日,夏怀琳与成华阳的举动了。
她没来之前,一切皆是静止在一个平衡点,他们仍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和善平静;可自己的到来,却是扭转一切的车轨,载着他们奔向未知前路。
那皇帝呢?将她封为庄南县主,又赐予夏家弟子的名号,看来并不是单纯想将她留下。
程息细细地想,拥立淮王的,大都是当初随伐的将军,而宁王则恰恰相反。
她自己虽无势力,但程放的名号暂能借来一用。以眼下境况,借她与怀琳的亲厚,让夏家收自己为弟子,最好不过。
那怀琳明白此事吗?
她是当真想结交她,还是为了父亲?
程息越想越冷,她迫使自己平静,下了定论:皇帝偏爱的,是大皇子。
月氏来京,互市之事如今皆交于宁王掌管。
蛊虫之祸,要远赴边疆,却交给了淮王的表兄。
她心头难受,太子之位空悬,若皇帝不能在他康健之时决定此事,等他故后,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只是程息实在不懂,若从情意与陪伴的年岁来讲,成后远远超过原配赵氏,淮王比之宁王也是毫不逊色,可皇帝的选择为何就是宁王?
储露从外回来,看程息的脸色白得可怕,捧住她的脸晃了晃:“姑娘!”
程息回神:“何事?”
“有人送来了信,也没说是谁。”
程息亲启——黄皮信封,字却是笔笔见锋。
她拆开看,上头只六个字“恭祝庄南县主”。
程息立马猜到是谁,啪地一下把信纸拍在几案上,不说话,脸上有丝丝愠色。
储露可就奇了,本还冷得发白的脸一下子有了生气:“姑娘知道这是谁送的?”
“兰须弧令。”程息一个字也不愿多讲。
“可兰须公子是月氏人。”
“他汉话讲的和姜国人一模一样。”
“跟他挤兑人的本事也一模一样。”
“和他的嘴脸一个德行!”
程息本只想讲一句,可说完发现并不解气,连说了好几句。
这倒是把储露逗笑了,她可从来没见过程息气急败坏的样子:“能把姑娘气成这个样子,我倒是想见见这个兰须公子了。”
“有什么好见的!”程息说的是气话,她瞥了眼储露,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有些心虚,无奈勉强解释,“就是……之前我说他是达官显贵,即使是烫手山芋也是人人争之抢之,他笑我心眼儿又小又多;如今我就只是当上个县主,他就拿这个来讽我,还‘恭祝’,好似我就等着封个一官半职,让所有人都来恭祝我巴结我似的。”
储露本想憋住,却怎么也忍不了,大声笑了出来,她在程息面前也不拘着,直接躺倒在地上。
“你还笑?”
“姑娘你就说,从小到大,谁给你吃过瘪?虽然小时候你口才是不如任家大公子,但是他打不过你呀。现在大了,他不仅打不过你,还说不过你。看来只有这个兰须公子能治一治你了。”
“看我被人编排你就那么开心?”
“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储露斜睨着程息,笑有深意,“姑娘前些日子如此心烦。是为了兰须公子吧?”
程息想狡辩,可她从来不瞒储露,如今想说谎却是开不了口了,程息不敢去瞧她。
储露看她如此,一下子明了,继续道:“嗯……我听人说,兰须弧令是月氏单于钦定的驸马爷,不仅长得人高马大,最主要的是有钱。毕竟是兰须氏的少主啊,兰须氏既是月氏三大家族之一,商队又遍布四国,那可真的是可遇不可求,集权钱势于一体的公子爷啊,不,人家是左骨都侯,不是云都城里那些碌碌无为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们能比的。”
程息挑眉,可遇不可求的公子爷?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次遇见弧令时,他那如同从天而降面部着地的脸。
她曾说过什么?对,累累若丧家之犬。
储露望着程息,又笑道:“唉,我想我们家姑娘,是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