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2 / 2)
剑鞘因为岁月的沉淀已不再光泽如初,只是剑鞘里的寒芒,依旧如初。剑刃映着程息清冷的眼眸,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与这柄剑有相同的命运。
“是时候进宫了。”常黎倚在门外,看着她纤弱的背影。
程息执剑跪在灵堂前,曾经这里只有程式夫妇的灵位,而今多了赫烜侯成华阳、先宁王尹绎山,还有远在丰城的瞿氏夫妇,和在她心里的……林奕。
程息双手奉剑于顶,深深叩拜,一字一句道:“愿诸位,佑吾等凯旋,再兴国邦。”
三拜毕,程息起身,常黎任蘅皆等在身后,她淡淡道:“出发。”
宫城禁卫,北城驻军,戍守边疆的将士拧成一军,趁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悄悄潜入皇宫。
九龙塔上的风铃摇摇欲坠,敲得如同狂风骤雨。
宣政殿内夏怀琳抱着郁文跑出一身冷汗,她将孩子藏在龙椅之后,笑着叮嘱:“南儿你躲在这里,阿娘找人来寻你,若不是女人,你切不过出声,明白吗?”
郁文眨着大眼睛,点点头。
“好孩子。”
郁文不过九岁,身量还小,龙椅下面甚至能够塞下两个他。
夏怀琳透过殿门隐隐望见远处渐近的烛火,她贴着耳朵,仿佛还有兵戈相接的声音。
她真的来了?
夏怀琳心中惊讶多于生还的喜悦,拿过殿中上朝仪仗的执扇,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敲打龙椅后的牌匾。
快了!快了!
牌匾应声落地,砸出巨大的声响,盒子与圣旨滚落在她的脚边。
夏怀琳立马打开盒子,只见玉玺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却听殿门被人一脚踹开——是祁连之!
他环视四周,看着宣政殿一片狼藉,怒吼道:“夏怀琳——你这个毒妇!给老子出来!”
夏怀琳缩在龙椅后,将玉玺和圣旨一股脑儿塞给郁文,示意他千万不要出声,放下龙椅后座的珠帘。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和衣裳,从容地转身走出。
祁连之面上铠甲上都挂着血,看见夏怀琳的一刹那,眼里的怒火似要迸发将她燃烧。
“还是被祁将军猜到了。”
“玉玺在哪儿?”
夏怀琳微微一笑:“秦美人呢?”
祁连之身形一晃,攥住剑柄,咬牙切齿:“我问你玉玺呢?”
“秦美人对你痴心一片,不承想她的心上人却丝毫不在意她。”夏怀琳说得轻巧,全然不似处于弱势,“你可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都清楚的事情,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将军?”祁连之身边的人频频看向他,一时进退两难。
“杀了这个含血喷人的毒妇,重重有赏!”
“我看谁敢!”掷地有声,程息常黎任蘅披着铠甲踏着黎明而来,周身是杀伐未尽的气息。
长月琉璃剑饮够了血,与执剑人一同化为地狱索命而来的厉鬼,对着敌人张开了它的獠牙。
“程息?常黎你……”祁连之看着周遭的环境,一切已经了然于胸,“好啊,可真好啊,倒是都让你们算到了。”他抬头,眼里是不甘的狠厉,“张霖,你不管你姐姐了吗?”
程息:“张韵自有人照料,还有太后娘娘,她也很好,不劳你费心。”
“好,好,成王败寇,我认!”祁连之举起长剑横在脖间,他看向程息,冷冷一笑,“苏颐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我就想问你,我的事情一旦败露,你觉得他能活多久,你又能,活多久?”
常黎蹙眉看向程息:“他说什么?”
程息嗤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祁连之:“走好。”
祁连之好似如释重负,笑道:“永无尽头啊……永无尽头。”
长剑抹脖,权倾朝野的祁将军便如此一命呜呼。
程息瞥了眼他身旁的两个小将,无说话,那二人如临大敌,却也知道避无可避,一切腹一自刎,双双毙命。
她抬头看向高堂之上的怀琳,这一分别,便是十年,曾经同卧葡萄架下畅聊天地,而今只隔阶梯却好似万水千山。
夏怀琳瞧着堂下的程息,眉眼间没了少女的稚嫩,多得是沙场征伐的冷酷,她出声:“南儿,出来。”
郁文听见娘亲喊他,抱着东西就从龙椅底下钻出来,在场之人瞧见无不惊呼:“玉玺!”
“还有这道圣旨。”夏怀琳接过郁文手中的圣旨,虚虚地递向程息,“烦请长缨将军,代本宫读一下。”
程息与夏怀琳对峙着,那圣旨上不管写得到底是谁的名字,亦或者是到底有没有写名字,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念出的是二皇子郁文便好。
可假作真时真亦是假,真真假假又怎么尽数为外人道也呢?
程息收起剑,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龙椅旁,满身污血,俯视着底下的金戈铁马,缓缓展开圣旨:“百官听旨。”
众人皆跪。
“朕自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夙夜不寐,殚精竭虑,凡军国庶务,事必躬亲,然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朕封夏氏怀昭仪为皇后,其子尹郁文为皇太子,命丞相郑敏之、御史大夫柳芾、太尉……程息佐之。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望百官察之,辅之。”
程息念完,将圣旨合拢,她没有去看底下的神色,只是缓缓转身,单膝跪地,双手将圣旨奉到郁文面前:“请皇上接旨。”
郁文抬头看向夏怀琳,怀琳推了推他,低低道:“皇上接旨。”
郁文回过头,慢慢地将圣旨握于掌心,他转向堂下的将士们,程息双膝跪地叩拜,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声一出,一呼百应,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