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结盟(五)(1 / 2)
过了会儿,宋茹甄的长睫扑闪扑闪地,扫到了褚晏的脸皮,他顿时如遭电击似的猛地拔身而起,急急地转身背对着宋茹甄。
宋茹甄使劲地抿了抿唇,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处放,手?里的汤婆子热烘烘的,烫地她心里也跟着热燥燥的。
她没话找话:“这是你做的?”
褚晏微微侧身,飞快地瞥了一眼宋茹甄手?里的汤婆子,耳根子红的像是快要滴血似的。
“……是。”
半响后,才难以启齿似的应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褚晏顿了一瞬,转身看着宋茹甄,迟疑道:“我不确定,有没有用。”
宋茹甄有专用的太医,还有细心的清客齐明箫,所有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所以褚晏这是担心他做的这个东西对她没什么用吧。
身为长公主,宋茹甄自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要什么好东西都是应有尽有,所有的人都费尽心思地想要讨好她,她从来都是不以为然。
可不知为何,同样是讨好,褚晏的这招,却暖进了她的心里去了似的。
“它对我很有用,我已经不疼了,谢谢你,褚晏。”
一丝夜风悄无声息地从窗外漏了进来,连枝灯架上留着的那支烛火微微跳跃,褚晏低下头,长睫在他的眼脸下投下一层柔软的光影,他的唇角将提未提:“有用就好。”
刚做好的汤婆子的棉麻套子上,还散发着浓郁的草药幽香,也不知道褚晏是打哪里弄来的这种套子,还有那些药,他又不喜欢使唤下人,应该是都是他亲自到外面去买的吧。
只是,如此取巧又刁钻的法子她倒是闻所未闻,不由得奇道:“草药热敷止痛,你是从哪里知晓这个法子的?”
褚晏微微别过脸去,烛光下,他精致的耳廓像一块雕刻精美的血玉。
他道:“书上。”
宋茹甄瞪大了眼睛,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所以……这几日你一直在西厢里看书,就是在研究这个止痛的法子?”
褚晏低低“嗯”了一声。
宋茹甄抱着暖烘烘的汤婆子,心内一时如沸,翻腾地却是各种滋味,有莫名的感动,有隐约的期待,有本能的退怯,还有清醒的纠结。
细嫩的指腹摩挲着棉麻粗制的经络,宋茹甄的心潮起伏不定。
像是久蛰在黑暗里的蛾子,突然生出一丝飞蛾扑火的勇气来,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褚晏,试探着说道:“褚晏,你若是不想见明箫,以后你在的时候我便不让他进来,还有那些清客,你若不喜,我也可以遣散他们……”
“不必。”褚晏回眸,目光坦荡荡地注视着她,“你喜欢就好。”
宋茹甄眸底的星火瞬间熄灭了,她低头,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心道:“人家就施舍了一点好给你,竟然自作多情到了这个份上,宋茹甄,你真丢人。”
片刻后,她面上恢复如常,抱着汤婆子钻进了被窝里,看着帐芯,淡淡道:“既然回来了,那就躺下睡吧,不知道地,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若是传出去了,这段时间我们‘琴瑟和鸣’的戏可就白唱了。”说完,阖目而眠。
褚晏站在床边,有些无措地握了握拳。
他不明白,明明前一刻宋茹甄还好好的,为何突然间就变脸了。
凡她所喜,皆要支持,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报恩方式了。
难道是他错了?
往日每旬里宋茹甄至少会进宫一到两回,自从宋茹甄上次同宋应时争论地不欢而散时,至如今已经过了三旬有余。
起初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到了第三旬宋应时终于急了,连派了两个小太监来请宋茹甄入宫,可惜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能进成。
这是宋茹甄给宋应时的态度,他动了褚晏,她说不理他就不理他。
时值初夏,游廊上的紫藤花几乎将琉璃瓦全部铺成了紫色,又如珠帘似的垂了下来,风一来,撒欢儿似的扭弄起腰肢来。鸟儿穿花来,拂柳去,在院子外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在提醒院中人莫要辜负了春意。
一大早,褚晏穿着一身荼白素色广袖直裰立在瑶光殿廊下,一手?抱着阿雪,一手?负于身后,微微仰着脸,似在同阿雪一起沐浴着早晨的阳光。
院子里的几个负责扫洒的几个丫鬟们躲在角落里,不时地拿眼偷瞄着立在廊下的男子。
她们这样的身份,除了每日扫洒时能进内院片刻,其他时候都是进不来的,更别说一睹传说中驸马爷的风采。今日好不容易一见,个个犹如被夺了魂摄了魄一般,只恨不得时光一辈子都定在这一刻。
宋茹甄推开窗户时,正好看见那些丫鬟们一个个抱着扫把,看着某处魂不守舍的。
那些扫洒的丫鬟们见了她,就跟耗子见了猫儿似的,一哆嗦,拧起手?中的工具逃也似的纷纷溜了。
宋茹甄觉得好笑,扭头一看,终于明白了那些丫鬟们为什么魂不守舍了。
原是某人在招蜂引蝶。
和风轻轻,花香阵阵,轻裘缓带的公子只消往那里一站,便是一副水墨画,如山间青松,如林间修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还别说,有些人真是天生就是用来赏心悦目,涤荡灵台的。
一般只要褚晏是这种‘竹林君子打?扮’,便代表他今日休沐。
褚晏休沐的时候,大多都在西厢里呆着,自从和她同床之后,他休沐日的活动范围也只是从西厢里扩大到了整个瑶光殿里而已,他似乎没有多余的爱好,也从不出门找人玩乐。
宋茹甄不由得想起老管家说过,褚晏以前总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没有朋友,也没有喜好。
如今看来,倒真是。
“褚晏!”她见褚晏晒个太阳晒得挺入神的,便突然大声喊了出来,想吓褚晏一跳。
褚晏淡定转身,挑眉不解地看着撑在窗边看风景的她。
宋茹甄笑笑:“今日天气甚好,不如陪我下一盘棋?”
褚晏静静地看着她,凤目里波光粼粼,片刻后,他薄唇轻轻勾起:“好。”
宋茹甄立即命人在院子的海棠树下安设卧榻沉香小几,摆了棋盘香茗,二人在清风花下开始对起了弈。
“冯府尹最近可有再为难你?”自上次她去京兆府敲打了一番冯府尹后,褚晏就再未晚归过,也未见他再带案牍回来处理。
褚晏摇头,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宋茹甄不解:“出什么事了?”
褚晏落子道:“是流民,他们中有人开始入户抢粮,上面下令把他们抓紧大牢,那些流民发现坐牢后有饭吃,就开始各种闹事……”
正说着,银翘忽然来报:“公主,童恩公公来了,齐公子正在前面招呼着,托奴婢过来问公主话。”
“他来做甚?”童恩身为阿时的御前太监,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他登门就是为请她和褚晏去看马球,结果?险些要了褚晏的命。
眼下她一听见‘童恩’这两个字,就发自骨子的生出一股厌恶来。
“说是陛下派他来请公主入宫一叙。”
阿时果然等不及了。
宋茹甄无动于衷地看着棋局,在双方对峙的重?大关隘处,落下关键的一子后,才慢悠悠地说:“不见。”
“那童公公他?”
“轰走!”
“是。”银翘立即欠身告退。
褚晏看着银翘离去的背影,不赞同地说:“童恩此人心胸极其狭窄,你这样对他,恐怕会被他记恨在心。”
宋茹甄冷哼:“我堂堂一公主难道还怕他一个狗奴才不成!”
褚晏道:“小人难防。”
宋茹甄挑眉,抬眸盯着他,似笑非笑:“你是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