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1 / 2)
归一寺的茶斋内,太后已经喝完了第二壶水。
可是她等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发生。
“皇帝给我的恩赐呢?!”和气了半生的太后,难得地板起面孔。
屋内只有太后和淑妃两人,太后低声发怒,淑妃却泰然自若。
“娘娘,皇上说的恩赐,不是您想的那回事。”说话间,淑妃动作自然地端走了太后面前的茶盏,“娘娘未来的好日子还多呢,请娘娘再安心等待皇上一些时日。”
“敏贞!”太后的眼里陡然泛起泪光,“哀家心里苦,苦了二十二年了!……这近万个日夜,哀家生不如死……吾儿若真的心疼哀家,就该……就该……”
“娘娘!”淑妃在泣不成声的太后面前扑通跪倒,温热的手覆压在太后的膝头,“您苦,皇上就不苦吗?二十二年了!他也在等旭日东升的那天!”
太后埋头伏在桌上,半晌无声。她整个身子颤抖得厉害,像一片悬在枝头的叶子,在疾风暴雨中摇摇欲坠。
淑妃的眼睛也红了一阵,但她抬袖擦了擦,很快收拾好情绪,站了起来。
“娘娘在此稍作等候,臣妾去看看皇上安排的贵人到了没有。”
淑妃走出茶斋,轻轻咳嗽了两声。
守在门外的御林军不由得拿余光多看了她几眼。
淑妃娇而不媚,是皇帝后宫中相对安分的一员。
她出身平平,现在族中又人丁凋敝,本来是升不上妃位的。只是她曾为皇帝怀过两次龙子,可惜每个孩子都屡遭奸妃毒手,均未活多久便夭折。
皇帝心疼她,不顾劝告,非要立她为妃。摄政王在这事上帮了一嘴,于是才有了今日的淑妃娘娘。
淑妃从不参与宫斗,摄政王也不把这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女子放在眼里。淑妃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成了太后最喜欢的妃嫔。
人人都道淑妃孝顺太后是为了自保,却不知道太后自服毒药,想了此残生,是淑妃拼了命才将太后救下。
“咳咳咳……”淑妃又急咳了几声,“大师怎么还没来?算了,我再去请。”
“来了来了,让娘娘久等了。”换了一身灰青色僧袍的姜念,踏着小碎步而来。
她冲廊桥拐角处的另一个方向弯腰伸手,低眉顺眼道:“师父请。”
萧泽的一头黑发被早就来归一寺潜伏的雀卫们给用特殊手段藏在了假头皮里,此时看起来,“梵净大师”除了脑袋比一般人大一点之外,并无不妥之处。
按照和秦灼的约定,他入寺后见到接应就卸去了面部伪装,所以此时是以真面目示人。
“见过大师。”淑妃满脸虔诚,“太后娘娘正等着大师讲经,大师请。”
萧泽和姜念瞒天过海地又过了一关,进屋关门,刚想松口气,忽然见到淑妃猛然抬手,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便从她袖中飞出,直射向屋内另外一人!
淑妃要杀太后?!
淑妃杀完之后嫁祸给他们?!
是皇帝让淑妃这么做,然后借机把他们关进大牢?!
无数念头黑压压地挤进姜念脑子里,吓得她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萧泽则在眨眼瞬间伸手卡住了淑妃的脖子。
等众人都定下来,姜念才发现,被打到在地的太后,手边放着一支金簪。金簪旁还有一段细而光滑的肉粉色丝带。
丝带?
姜念愣神。
淑妃娘娘好身手哦!怕也是雀卫之一……
“娘娘。”淑妃没有要从萧泽手里挣脱的意图,只是声音低弱地哭求道:“贵人已经到了,您再等一等啊!”
还匍匐在地的太后,早已不见往日的雍容华贵。她神色哀戚,眼中黯淡无光,令姜念不自觉的联想起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句来。
“何意。”萧泽冷声问道。
一行清泪顺着淑妃清素的脸庞划落,“王爷可知,娘娘为何要寻死。”
萧泽蹙眉,太后则终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
突然间,太后像是被雷击中似的,周身一震,面颊抽动,双唇发抖,声音颤颤,“墨儿……是你吗,墨儿?”
萧泽的心不可控制地揪痛。
萧墨乃是其父,可洛亲王的名字,多少年没有人提起。他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摔在地上的人,萧泽按理应该喊一声祖母。
当今太后倪氏,在先皇还是太子时,只是太子侧妃。萧泽的亲祖母赵氏才是太子正室。
正室诞下长子、二子后,倪氏才生了第一位公主。
萧泽之父,即后来的洛亲王,排行第三。当今皇帝排行十五,是先皇登基多年后,升成了德妃的倪氏耗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
萧慎底子薄,倪氏深居简出,全心全意抚养照料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
萧泽出生时,洛亲王已经在封地住了多年,和常年在后宫中的倪氏往来并不多,所以萧泽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可先皇后故去得早,洛亲王封王之前在宫里住时,还是倪氏费心照顾。
倪氏真心把赵氏的孩子当成自己的骨肉,因而当年先皇受贼人挑唆,像发了疯似的针对自己几个儿子时,倪氏曾违背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跪在御书房门口请求先皇收回成命。
可惜,先皇刚愎自用,以至父子反目,太子枉死,洛亲王府被抄……
想起痛心往事,倪氏又哭了出来。
她已经六十有三,但温柔了下辈子的倪氏身上从未有过盛气凌人的锋芒。
姜念看得不忍,轻唤了一声太后,接着走到老太太身边,悄悄踢走了地上的金簪,真心实意地半搂住了太后,哄孩子似的,柔声安慰:“没事的,不哭了……”
而此时,淑妃哽着喉咙,又问了一遍:“王爷可知太后为何要寻死?!”萧泽松开了淑妃的脖子,负手而立,目蕴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