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敦煌(2 / 2)
起因很简单,梁昭歌非要与祝久辞争论小年是腊月二十四。祝久辞也是执拗脾性,过了二十年的腊月二十三,平白被人说不对,哪里会退让。
梁昭歌平日里被那人宠惯了,一时之间没被让着?登时泪眼汪汪,结果发现眼泪不管用了,即刻真的伤心哭泣。
国公爷瞧见自家娃惹了琴先生?伤心,一时怒火冲天把人罚去祠堂。
国公夫人不许,提了双刀与国公爷对战。二人在榕树底下打得火热,满院仆从?惊慌逃窜,一片鸡飞狗跳中梁昭歌独自一人跑到祠堂替祝久辞罚跪去了。
国公爷战斗失败,认命去西苑收回成命,结果看见乐呵呵坐在梅树底下吃软糕的祝久辞,又恍然?发现琴先生?在祠堂领罚,登时怒火三丈高,险些烧了矜贵西苑。
国公夫人见状理亏,也不能再蛮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公爷拎小鸡崽一样把祝久辞丢进祠堂。
不过小半天时间,西苑空空荡荡,祠堂人满为患。
国公夫人牵着?火爆脾气的将?军离开,使眼色给?祝久辞让他好生?听话。
后者乖乖从?门檐上爬下来,一转身,瞧见跪在蒲团里的美人,冲上前,“你何时跑来了?”
他以为梁昭歌是回屋生?闷气去,自己便安然?坐在梅树下吃糕点等美人气消,谁晓得那人竟然?替他来跪祠堂,闹出这般乌龙。
梁昭歌扭身不理他。
“好昭歌,还生?气呐?”祝久辞挪过去,如今晓得美人替他跪祠堂,心软得一滩水,哪里还会计较小年在哪天。
梁昭歌又一扭身子,背着?他。
“腊月二十四就二十四,昭歌不生?气了。”祝久辞拍胸脯发誓。
梁昭歌红眼睛,心里委屈不行,咬着?下唇不说话,怕一说话眼泪就跟着?出来。
祝久辞绕着?他转圈,哪里晓得面前的人根本不在意小年是哪天,满心委屈的是小公爷不在意他眼泪,梁昭歌那九转小心思登时就拐到了冷落冰室狠心抛弃,整个人诚惶诚恐生?怕红火的日子被丢到府外去。
“明天,带昭歌去见我那帮兄弟可好?”祝久辞学?着?梁昭歌往日那般拿腰肢撞他肩膀。
梁昭歌低头,吓得神游天外。
祝久辞踢来一个蒲团跪下,认真道:“从?今年起,咱家小年只过二十四可好?”
梁昭歌抬眼,咱家?
“昭歌好,好昭歌……”祝久辞亮着?眸子看他。
梁昭歌心尖一颤,翩然?笑起来,一时忘了压着?心绪,眼泪扑出来,吓得祝久辞跌坐地上。
“别哭啊!”伸脏爪子去擦美人秀脸。
梁昭歌高兴笑着?说:“我没哭啊!”
祝久辞更惊恐了,这一番还得了,小小争执竟把美人气傻了!
“还说没哭!”脏爪子按上去,美人眼尾多?了黑漆漆梅花印。
梁昭歌将?脸上的小手扯下来放进手心里包住,“腊月廿三也行的……”
祝久辞哪敢让他退让,“廿四!昭歌说得都?对。”
景裕十七年,国公府在京城划出一小片天地,似是与满京城人作对,在一片红火中独独过那廿四小年。
此事定得轻巧。国公夫人这边极好说话,总归乖孩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天上星星也得摘下来。国公爷那边本以为要费点气力,没成想也极容易就答应了,竟还破天荒夸赞祝久辞尊师重道,不过转眼又拎着?他耳朵臭骂一顿,原因是竟因为廿四廿三这点小事惹得琴先生?不快,着?实祝家小儿缺乏教养,国公爷愧对列祖列宗云云。
祝久辞郑重向国公府百十仆从?宣布完毕,转眼被娘亲拽去了膳房,二人贼兮兮站在灶台前,一人望风一人偷糖。
小年讲究吃灶糖,嘴上摸了蜜一年都?甜美。然?而国公府规矩森严,过了饭点是绝然?没有食物的,再加上厨娘武功出神入化,哪怕是一家之主国公夫人也只能拎来同?样胆肥的祝久辞教唆他一同?犯险。
被迫上了贼船的祝久辞极其崩溃,一是担忧时不时要重回膳房的厨娘,二是自己的娘亲——堂堂北虢国一品女将?军猫着?身子在灶台后面一通乱找,面容染了黑煤,哪里有半点将?军模样。若是当真被人发现,到时倒霉的铁定只有祝久辞一人。
“娘……亲,可寻到了?”祝久辞不安询问?。
“快了快了!”国公夫人叮呤哐啷翻找,“这蜜罐搁哪去了!”
祝久辞看一眼漆黑院落趁着?间隙连忙回头,灶台前没了人影,国公夫人已然?埋在煤灰里面了!
“娘亲!”
国公夫人探出身子,“小声点,怎的了?”
祝久辞欲哭无泪,再怎么找也不必去那灶台底下啊,虽说怕硕鼠偷了蜜酿去,厨娘总不至于把蜜罐子埋进煤灰堆里。
“娘亲不若去架子上寻寻?”
国公夫人呛着?煤灰爬起来,转身到红木货架前一看,惊喜呀一声,抱起糖罐子就溜。
祝久辞被遗忘原地,隐约又瞧见厨娘扛着?菜刀回来,浑身吓得炸毛拼命追赶娘亲脚步。
国公夫人武功高强,见了矮墙随手一撑便翻过去,祝久辞还得从?旁边寻小门绕路。
一路跑出后院,国公夫人终于想起落下了宝贝乖孩儿,一转身,小人呼哧带喘跟在后面,满头乱草。
“不愧是我娃。”国公夫人极满意,这般体力在校场训练也不在话下。
祝久辞累得弯腰撑膝喘气,月光下厨娘那明晃晃的刀面仍在心头盘踞。忽而肩头被人一拍,抬起头,嘴上抹了蜜。
“甜吗!”月光下娘亲探着?指尖笑眯眯问?他。
祝久辞怔愣,甜意顺着?唇齿淌过喉咙,一时分外真实。他站在半黑的院落中央,面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娘亲,身后一道垂花门,梅花幽香自旁苑飘来,一时明月照入小院,恍然?惊觉,原来他早已融入这世间,岂说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蝴蝶自己又如何分清谁是那蝴蝶,不过是梦里不知身是客。
转眼京城明媚少年闯入记忆,吟诗作对谈古论今,泡酒肆逛赌坊,挑笑风雅高傲不可一世,一颦一笑悉皆触手可及有血有肉之人,那一纸薄书反而远在天边,几乎已被遗忘。
“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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