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1 / 2)
赵慈行听到这声,连忙扭头往那个方向看。路上许多行人、商贩、或是行车的,有拉洋车的也有跟她一样骑自行车的还有开汽车的,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过不是人人都往那个方向去,只有好事好凑热闹又没正经事的跑得飞快。
艾登也往那头望了望。而后二人目光一遇,居然相视一笑了。都是兴趣不大的样子。
赵慈行转开眼心里想的还是艾登笑起来的模样。她认识他这一个星期,不同地方见了好几回,她总觉得他年纪轻轻,性格过于严肃了。目光也老成,不太爱笑。只是有时候忽然笑一下,却是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像是提香的画,色彩鲜活,又像是王维的诗,英气逼人。赵慈行的养父赵德瑞一生光明磊落,不累名利,甚至不累才华。要说梁曦明,多少是有点像赵德瑞的。可艾登跟他们不一样,他早早娶了妻生了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好像历经了太多风雨,他身上全是秘密。赵慈行想起在巴黎的画室里,有个意大利的女同学说,神秘意味着性感。她那时还体会不得,这时忽然有点理解了。
两人行至路口,再往前走就是平安街了。路口有个警亭,一个洋车夫模样的人正指着那旧运河的方向跟值班的警察说着话。那警察赵慈行前几日在警署好似见过,但她不确定。她离得远,街上又喧闹,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看情况还是旧运河那边出的事。
北平内城的旧运河是旧时运送物资的主要渠道,如今早已不作航运,河道渐渐变窄以后,有些处只能算得泥沟。
“赵小姐,你如果不着急回学校的话……”
赵慈行被艾登的声音拉了回来,她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
“……去我那吃个午饭?”
艾登问的寻寻常常,好像两人只是旧友。但赵慈行仔细去看他,他却不与她对视。
“你不是想问叶莲娜当你模特的事?”艾登依旧是平常道。
赵慈行刚才还在想问这事,没想到艾登主动提了。所以是跟艾先生一家吃午饭?当然是跟艾先生一家。她便爽快答应下来。
过了路口,赵慈行想起什么,问道:“怎么不见艾夫人去教堂?”问完她又想起艾夫人是白俄人,信的应该是基督教里的另一个派系,东正教。北平城里也有东正教的教堂。她知道东直门就有一间,远是远了点。
没想到艾登说:“她不喜欢教堂。”
古怪的一家子。一个中国人不信教去教堂,一个洋人不喜欢教堂。赵慈行心里嘀咕该嘀咕,说是不能说出来的。
赵慈行于是转了个话题。“艾先生是哪里人?”
“哈尔滨吧。”
赵慈行乍听有点意外,再想又不意外了。“艾夫人也是?”
“嗯。”
这倒不用多问,哈尔滨的白俄怕是比北平还多。但赵慈行感到哪里有点古怪,可能是那个“吧”字。就像旁人若问她是哪里人,她也不知道说自己是九江人还是北平人,随便挑一个加个“吧”字反倒精确些。
阳光照着,这会儿没有清早的时候冷了。距离四国宾馆还有一段路,这你问我答的游戏还能玩好几个。
“艾先生似乎会好几国语言?”赵慈行怀疑艾登也在国外待过,不仅是语言,那日他看到她画的他的妻子,居然不怒不惊……
艾登侧了侧脸。赵慈行的围巾帽子裹得很严实,她看上去很温暖,就像她说话的声音、看人的目光、笑时的嘴角一样。尽管她呛过他好几回。
“俄语和英语。”艾登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
赵慈行觉得这天没法聊了。当然她也可以继续问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戴帽子?
你为什么不信教还去教堂?
你为什么总在洋人圈子里混?
……
好在惜字如金的艾少爷又说话了。
“我是在一座天主教堂长大的,我在那里学的英语,也会一点点俄语,后来……叶莲娜教会了我俄语。”
赵慈行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她彻底明白了那个“吧”,就像她的“吧”一样,艾登也是孤儿。她默默看了他一眼,他没往她这边看。她心头生出了一点酸涩,她不知道那究竟叫做同病相怜还是什么别的。
“艾先生,我刚才提到的我已经过世的父亲……”
艾登扭头,看着赵慈行的眼睛说:“我知道,赵德瑞先生是你的养父。别担心,关于你,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我想知道的,我会问你。”
赵慈行心头那点酸涩渐渐有了点甜味。像是她喜欢的奶油奶酪。
“艾先生有什么想问的?”赵慈行便问了。
“赵小姐多大?”
赵慈行差点笑出来。他果然不是绅士,问女士年纪问的这么直接。
“二十九吧。艾先生呢?”
“二十五吧。虚岁二十六。”艾登皱了皱眉,一副不确定的样子,“生日算正月初一,赵小姐的生日?”赵德瑞给赵慈行定的生日是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