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合一】(1 / 2)
“哎哎哎——”中人急了,“小公子既诚心要买,咱们一切好商量啊。”
盛言楚弯了嘴角:“我?倒是诚心买,只你这人不老实,瞧着我?面生是个读书人,拉着我?提着刀就宰,这不合适吧?”
京城地价再贵,也不至于一进院子就要两千五百两,若说一千五百两,盛言楚都要考虑考虑。
中人讪讪而笑,拢着袖子道?:“瞧小公子这话说的…你开个价,若没问题卖给你便是。”
这是做卖卖之人常用的套路,盛言楚才不上钩呢,只道:“价钱等看了屋子再做定夺,你且先?领我?去看看宅院。”
中人给他的地基图画得都是一些简单的平面图,几栋宅院相差不大,得实地看了才能道宅院好与不好。
见盛言楚不好说话,中人没辙,退一步道:“还是那句话,小公子得给小人一个准数,这京城有好的宅子亦有破烂院儿,刚给您报得价是城东官学那边的宅子。”
顿了顿,中人状似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您甭说我?上来就坑您,城东官学地界的宅院就得要两千五百两,我?见您身上有墨香,料想您是上京赶考的书生,所以我才将城东的宅院先给您看。”
盛言楚摊开手中的地基图,左上角标着‘城东’二字。
“我?不买官学附近的宅子。”盛言楚将手中的图纸还给中人。
“不要城东的?”中人纳闷,追问道:“小公子不是上京求学的吗?这两日国子监来了不少?书生,睁着抢着要靠近城东国子监那边的宅院呢!”
盛言楚笑:“我?不是副贡生,既不用去国子监读书,废银子买城东的宅院作甚?”
副贡生,其实就是乡试的落榜生,不过朝廷比较重视乡试,亦为了给那些落榜生一个机会,故而乡试副榜诞生了。
之前贡院张贴桂榜时,石碑上空出了一大块地专门用来排副榜名单,一般前十名落榜秀才都会进入副榜,这十人就是盛言楚口中的副贡生。
别小看了副贡生,副贡生就目前看来是比正经举人落了一大节,但他们有优先?上京去国子读书的机会,不过副贡生进国子监也有不好的地方——这辈子接下来只有一次乡试机会。
给了国子监求学的机会,当然要有其他限制。对副贡生而言,去国子监读书意味着将自己逼上了绝境,如?果来年乡试不中,这一生都不能够再继续科考。
当然了,朝廷还不至于冷血到‘封杀’这些副贡生。
来年乡试不中,副贡生可以去找国子监祭酒大人帮他们寻个差事,或是留在京城,或是去外边做县丞等等都可以,这样一看,副贡生似乎比举人又要好很多,毕竟好多举人考不中贡士后回到家乡,若没有人脉牵线,很难捐到官做。
但盛言楚更倾向于副贡生将自己的人生压在国子监上赌一把,因为副贡生若运气好在来年的乡试中高中举人,即便日后殿试做了官,最?高也只能晋升到三品官,再往上绝无可能。
所以有些书生对于自己上副榜并不开心,从前朝廷有规制,上了副榜必须去国子监读书,后来遭到诸多读书人的抗议,朝廷才将副榜的规则进行了调整。
——副榜上的贡生可以自行选择去与不去国子监,不去,榜上的名额可以转手卖给别人。
久而久之,考上副榜也渐渐成了读书人的一种喜事,便是自己不去,可以拿出来卖啊,一个名额卖得好值好几百两呢!
一听盛言楚不是副贡生,中人傻眼:“这冰天雪地的,又到了年底…小公子既不去国子监读书,那来京城做什么?”
“赴考。”
盛言楚简而言之:“城南住得都是官宦人家,那里的宅院你不用给我?,城西的也甭给,商户人多眼杂……”
说这话时,盛言楚丝毫不觉得在骂自己。
“领我?去看城北的宅子吧。”盛言楚坚定道?。
盛言楚说话间,中人的小脑袋瓜终于转了过来。
“敢情小公子您是赶考的举人老爷?哎呦,小人眼拙,瞧我,给您看城东官学的宅院作甚?您开了春就要做官,还往那边跑干嘛?”
说着,装模作样的扇了扇自己的嘴巴,笑容放大:“您且随我来,小人手中有不少?城北的宅院呢!”
盛言楚笑而不语,跟着中人往城北方向走。
京城不愧是皇城,路上便是下着暴雪也阻挡不了行人的脚步,好在路边有尽职的官差不停地铲雪,这才不至于出现大雪封路的情况。
街上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来回穿梭,从前在静绥鲜少?见到的官轿在这不计其数,每每看到四人抬得枣红色官轿,中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站到路旁行礼问安。
见盛言楚跟着跪安,中人拍拍膝盖蹭到的残雪,笑眯眯地睨着盛言楚干净利索的动作:“前些时日,京城路家杖杀了一书生,不知盛举人可听说了?”
去城北还要走一段路,中人为了消磨时间,时不时的会?跟盛言楚闲聊一些京城的事,盛言楚只听不说,但听到这条八卦,盛言楚过问了一句:“路家?是给太子做侍读的路家吗?”
“对对对,正是那家。”
中人神神秘秘的絮叨:“八岁稚子断案,路家长房嫡孙路缙因此名声大作,后一跃被选为太子的侍读书童,路家因为路缙成了京城的一块香饽饽。然这两年路家借着皇太子的威风越发的放肆,这不,前些天路家的轿撵从街上过去的时候,一书生貌似膝盖冻伤了,所以下跪慢了些,谁料那路家人竟当街命人将书生给杖杀了,咦,血溅了一地……”
盛言楚心下大骇:“路家就不怕那书生的家人去京兆府告他?”
“怕什么?”中人反问,吊着眉道?:“那路家身后有皇太子这颗大树,京兆府敢对路家下手?打狗还需看主人呢!”
“我?看未必。”盛言楚不屑冷笑,却没有再跟中人继续聊这个话题。
中人每天接触的人太杂太多,他若是跟中人说太多朝廷上的言论,指不定中人扭头就跟外人说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在京城这么个大染缸下生存,他可不想会试前出幺蛾子。
雪花簌簌得往下掉落,盛言楚将脖子上的绒毛围巾往上抬了抬,中人以为盛言楚畏寒冷不想说话,便自顾自的在那说。
终于,中人停在了一条巷子前。
“盛举人,就这——”
顺着中人的目光,盛言楚往里边看了眼,眼前这栋一进的宅院并不大,面朝城北主街,地理位置相对不错。
推开老旧的木门,盛言楚往堆满灰尘的抄手游廊上走,这栋一进院子设计的和?上辈子的四合院差不多。
“叔,这宅子我?咋瞧着阴森森的?”盛允南靠过来小声的嘀咕:“屋里我?刚去看了,嗬,一应家具竟都没搬走,上面爬满了蜘蛛网……”
盛言楚回望了一眼小院子,院中杂草从生,唯一的枣树竟然歪了脖子,伸手触碰枣树时,盛言楚有注意到中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惊恐神色。
“这树……”
结合盛允南所说得屋内情况,盛言楚脸色骤然不好起来,直接甩袖子往外走。
“盛举人,”中人慌了下,跑出宅子拦住盛言楚,明知故问道:“您瞧不上这处,咱们再去看别的就是,何必冷了脸就走呢?”
“您还在忽悠我?,”盛言楚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反手指着身后宅院,“这宅子里边从前发生了不少?事吧?你将凶宅卖给我?一个外地人,打量我年岁小不懂事好赚银子?”
拢了拢大氅,盛言楚的语气冷如寒冰:“生意压根就不是这种的做法,若世上少?一些像你这样坑害客人的商人,商户也不至于沦落成口诛笔伐的罪恶之徒!”
说着,盛言楚目不斜视睨着前方,大声喊:“南哥儿,咱们另找中人看宅子!”
“别呀,”中人急得跺脚,想追却追不上盛言楚疾走的步伐,跑了两步后只能在原地咒骂:“这都什么事!没银子还挑三拣四干什么?”
越想越气,中人竟扬声冲盛言楚的背影破口大骂:“在我跟前摆什么脸子,不就一个举人吗?京城满大街都是官爷,谁稀罕你一个举人?”
“拿不出银子还嫌这嫌那?哼,要么说是外地来的呢,穷鬼一个!”
还有更难听的话,盛言楚对此充耳不闻,但盛允南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往回冲。
盛言楚沉下声音,不虞道?:“疯狗乱吠罢了,你理他做什么?”
盛允南不甘心的瞪了一眼犹在那骂骂咧咧的中人,气愤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他怎么能这么无赖,好歹叔是举人呢!”
盛言楚拉起盛允南往巷子外边走,自嘲一笑道?:“你没听他说吗?举人在京城算不得什么。”
盛允南还是气不过,抓起地上的积雪团成一个大雪球,照着中人的脸狠狠砸去,好巧不巧砸进了中人张大的嘴里,中人一噎,一不小心吞了一大口雪进肚,滑稽的模样逗着盛言楚扑哧一乐。
出了巷子,两人漫步在城北主街上。
出来太久,盛言楚便是戴了毛绒手套,五指依旧冷冰冰,他可不想手指上长出冻疮,便带着盛允南进了街口一家姜枣茶摊子。
冬天喝姜枣茶能暖胃,摊主听出盛言楚的口音,见盛言楚裹成球坐在那还瑟瑟发抖,忍俊不禁道?:“您是南方人吧?”
进了京城后,盛言楚有意识的学说京腔,没想到还是被摊主一眼识破。
摊主是本地人,但比那劳什子中人对待外地人要好很多:“我?家这姜茶摊子可是百年老字号,连京城的官爷都好我?家这一口——”
摊主操着京城的口音,一边给盛言楚上茶端芋头糕,一边絮絮叨叨的夸自家的摊子。
盛言楚捧起热热的姜枣茶喝了一口,一抬眸,却见摊主早就将芋头糕蘸好了白糖放到了他嘴边:“您第一回来,怕是不知道这芋头糕的吃法,我?给你蘸了一块,您尝尝?”
“我?,我?自己来就成。”盛言楚忙拿着碟子接过芋头糕。
摊主过分热情,非要喂盛言楚吃,两人你推我搡闹出的动静一下吸引了摊子里客人们的目光。
“后生你就着他的手吃一块吧!”
旁边桌上的客人笑喊:“打你一进来我们就瞧出你是读书人,这会?子上京的面生读书人,大抵是下场科考的。”
“咱们京城吃芋头糕有讲究,若来这吃得人是赶考的书生,店家亲手喂他一块芋头糕,寓意此子来年步步高升前程似锦呐~”
店家不嫌手酸,举着筷子笑呵呵:“我?今年六十好几了,经我手喂出来的进士老爷不说千人,怕也有上百号了。”
盛言楚闻言翘起唇角,忙半蹲着身子用嘴钳走筷子上糯叽叽的芋头糕,咽下去后,盛言楚对着摊主笑着拱手:“劳你请我吃芋头糕,晚辈嘴笨,就祝您家姜茶摊子年年昌隆岁岁兴旺。”
“得嘞~”摊主大笑出声,将白毛巾往肩上一搭,学着读书人的模样给盛言楚作揖。
一时间,姜枣茶摊笑语不断,气氛融洽。
“盛小弟?”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厚重的布帘外响起。
盛言楚闻声望去,布帘倏而被撩开,映入眼帘的男人脸庞喜得盛言楚忙走上前。
“修贤兄?你怎会在这?”
夏修贤一进来,摊主和铺子里几个常客紧跟着上前问好。
“夏大人这是下衙了还是出来散心?”
“还是老样子,一盏子姜枣茶,三块芋头糕?”
夏修贤点头应是,略过众人大步地往盛言楚跟前走。
一靠近,夏修贤疲倦的面庞上闪过丝丝喜悦。
两人择窗落座后,夏修贤愧疚地叹了口气:“这几天翰林院通宵达旦的撰写祝文?、谕祭文,我?一时脱不开身,今日见到外头街上涌入不少?生面孔,这才恍惚想起你要上京的事,着人去前大门打听,却迟迟没你的消息……”
两人分开才两年多而已,夏修贤竟瘦得额头青筋都跑了出来,再瞧眼睑下边两大块青黑的印记,盛言楚暗自摇头怜惜,看来夏修贤在京城过得并不如?意。
“不打紧。”盛言楚手指把玩着腰间的荷包穗子,轻笑道?:“我?料到你这段时日要忙翰林院的事,所以我暂时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原是打算等天晴朗了再去找你,不成想咱们在这碰上了。”
“我?家就在这后边巷子。”
夏修贤指了指后面,斜靠在窗边:“每回心烦的时候,我?都会来这喝盏姜枣汤……”
似是觉得喜相逢时说这种丧气话不要好,夏修贤抹了把脸,失笑道?:“让盛小弟看笑话了。”
望着从前那个肆意张扬的公子哥变成如?今这幅暮气沉沉的模样,盛言楚心里属实不是滋味,踌躇片刻方问道:“修贤兄在翰林院到底过得如?何?”
这两年,盛言楚和?夏修贤通了无数封信,每回盛言楚都会过问夏修贤在翰林院的近况,夏修贤总会回‘尚可’。
在盛言楚眼里,夏修贤说‘尚可’,那就真的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