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 129 章合一】(1 / 2)
书童将墨石摊开:“喏,就是这块。”
桌上的墨石隐约泛着蓝光,似有若无地透着阵阵清幽香气。
“爷,要研墨吗?”
李兰恪指腹抵在坚硬的墨石上擦了?擦,抬手一看,指尖的粉末干燥,颜色比京城书肆买来的也要有质感。
“这蓝墨石不?像是擒文斋的东西??”李兰恪摆手吩咐书童研墨。
书童端上砚台,笑道:“爷平日用得墨石都是从擒文斋买来的,小的瞧着盛姑爷这块比擒文斋的要好,想来是从别家书肆掏来的吧。”
李兰恪挽起手袖,闻言皱起眉头:“京城那么?多?书肆,属擒文斋的墨石最为上等,这世上能比擒文斋还要好的墨石可不?多?见。”
擒文斋一块墨石要价七八两?,绘制丹青用的蓝墨石一块得要十来两?,盛言楚从哪找到比擒文斋还要好的墨石?看着砚台上清亮纯澈的蓝墨,李兰恪不?由绷紧了?唇角。
庶吉士朝考结束后,盛言楚这些翰林官得以空闲有三天假,原本这三天他都计划着和庶吉士们?交流感情,可昨日寿满如在桌上对他释放的憎恨,致使他彻底绝了?和这些庶吉士打好关系的念头。
加之后面?两?天的宴席都是长孙谷做东,他就更不?想去了?,索性借口游湖着了?风寒闭门在家休养,倒省了?和长孙谷一干人硬着头皮打交道。
“楚儿?,”
铺子人多?,程春娘忙得不?可开交,连出去跑生意的月惊鸿都被程春娘按在家里帮忙,盛言楚也不?例外,才从后厨出来,就听他娘喊:“玉沥酒没了?,你?赶紧去买一些回来——”
玉沥酒是古家的招牌酒水,一般人家很难买到,古氏招呼了?古家人和程春娘的铺子签了?契约,准许程春娘每月从古家酒坊买进十坛酒,十坛酒虽不?多?,但一个小铺子能匀到十坛玉沥酒已然了?不?得。
来春娘锅子铺的食客,有一半人是闻着玉沥酒的气味从大?老远奔来的,剩下一半则是馋铺子里香辣可口的锅子。
总之,玉沥酒给春娘锅子铺增色不?少。
“我马上就去。”盛言楚甩甩酸胀的手腕,自打铺子开张后,他既是铺子里的账房先生,又是小二,手脚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望着铺子里或站或坐的一堆食客,盛言楚琢磨着还是聘一两?个人到家里来才好,总不?能他每日从翰林院累死累活的回来后还要噼里啪啦地打算盘吧?
“走?,小黑——”盛言楚解下树上的绳子,摸摸已经秃成肉球的盛小黑,笑道:“爷带你?出去逛逛。”
盛小黑身上的毛发?已经脱完了?,上手一摸,肉质软乎乎的,远远望过去,就跟一头白猪立子那,不?过盛小黑是真的壮,没了?黑毛后,浑身肌肉清晰可见,随着四蹄往前走?,肌肉一股一股地跳跃。
一上街,盛小黑立马招来老百姓的注目。
“好…好丑,哈哈哈……”
“娘,你?看你?看,大?狗勾没毛。”
“这不?是盛大?人吗?你?家这狗毛哪去了??”
“光秃秃的,哟,脑袋比和尚还要亮堂…”
有人好奇又好笑地伸手摸,盛小黑瞪着硕大?的蓝褐色眸子,咬着牙喘着粗气,大?有这些人敢摸他光溜溜的脑袋,它就让这些人的手臂血淋淋地掉下来。
巷子口几人脸色一变,讪讪收回手。
盛言楚龇着牙憨笑:“它就这幅德行,看着凶巴可怖,其?实乖巧的很。”
老百姓可不?信,纷纷往旁边站,盛小黑得意极了?,昂着瓢瓜一样圆滚的大?脑袋雄赳赳地往外走?。
出了?甜水巷,老百姓的谈笑声越发?的大?,盛小黑龇牙咧嘴的程度也变得凶猛起来,好在盛言楚手中使劲拽着狗绳,这才没酿成大?祸。
古家酒坊设在城南,盛小黑许是烦躁老百姓的‘指指点点’,驮着盛言楚跑起来的速度比往日要快的多?,以至于到了?城南,盛言楚走?在路上时只觉双脚软绵无力,像踩在棉花糖上似的。
不?过,这傻狗带他兜风的感觉真不?赖,一个字,爽!
进了?酒坊,盛言楚要了?五月份的十坛玉沥酒,因坛子重,酒坊的小厮热切地说他们?会?驾车送到甜水巷,刚准备搬酒坛上车,酒坊布帘从外被撩开。
“李兄?”盛言楚先喊得人,如今盛李两?家亲事?已定,盛言楚原想跟着华宓君喊李家舅舅,但想到最近李兰恪总是对他抱有敌意,思忖片刻,他还是没改口。
李兰恪将李家的酒水单子拿给古家人,见盛言楚要的酒竟是玉沥酒,李兰恪不?由吊着眸子多?看了?盛言楚两?眼?:“十坛?古家什么?时候这么?大?方的卖起玉沥酒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带刺说话,盛言楚便是有好脾气也耐不?住李兰恪几次三番的针对。
指挥古家人将玉沥酒送给甜水巷子的盛家小院,盛言楚拦住欲回李家的李兰恪,直言道:“李兄若是对我这人不?满,只管说,是我的问题,我改。但我与华小姐的亲事?已成定局,李兄若还介怀老大?人将华小姐许给我……呵,说句难听的话,此桩亲事?是李老大?人先张得口,不?是我盛言楚厚着脸皮讨来的——”
“你?!”李兰恪握拳就要打过来,盛言楚轻松地将李兰恪双手反锁高?举墙上。
动弹不?得,李兰恪只能拿眼?睛瞪盛言楚,咬牙切齿的低吼:“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宓姐儿?赖着你?不?成?她一个妙龄大?小姐嫁给你?,你?还委屈上了??”
盛言楚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李兄这话好生冤枉,厌我娶华小姐的是你?,如今我将这桩亲事?掰开来说给你?听,你?又这般强词夺理。我倒是不?知我哪得罪了?李兄,竟惹得李兄对我成见这么?深,想来我如今说句话都是罪过吧?”
李兰恪用力的推开盛言楚,当即反唇相讥:“爷爷器重你?,宓姐儿?如今一颗芳心也尽数落在你?身上,我可不?敢说你?的不?是,到底是商户出身的厉害人,才上京半年不?到就攀上了?这门好亲事?。”
盛言楚攥紧五指,李兰恪犹自喋喋不?休,冷笑地望着盛言楚:“的确是副好容貌,比那华正平还要好上三分…哼,外人都说我姐嫁给华正平是因为我姐觊觎他的书生美貌,可唯有我知道,是华正平先撩拨的我姐!”
说着,李兰恪猛地拽起盛言楚的衣领,恶狠狠地道:“盛言楚,你?早就认识宓姐儿?了?,说!你?是不?是也和华正平一样,一样……逢场作戏?”
盛言楚心下微惊,京城人人都说少将军李念和爱慕华正平的好颜色,不?顾李家劝阻一心要嫁进华府,没想到这段情竟然是华正平先出得手。
难怪李兰恪对他的态度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觉得他瞒着外边人,没说他早在上京前就认识华宓君,以为他也会?像华正平一样将华宓君娶回家后就糟蹋?
可华正平脑子蠢而贱,不?代表他也是好伐?
但转念一想,李兰恪是少将军的亲弟弟,如今唯一的外甥女重走?亲姐的姻缘路线,换做是他,他也会?耿耿于怀,说不?定他做得比李兰恪还要绝。
李兰恪到底是文人性子,若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半夜三更跳进他家将他扔进巷子一顿毒打,或是在翰林院给他下绊子,以李家的根基,这点子事?应该不?难做到。
“李兄,”盛言楚伸手将李兰恪勒紧他脖子的手拍散,叹气道:“李兄何必将我想得这般龌龊,我若是华正平那等弑妻恶人,只叫老天爷晴天降雷将我劈死算了?!”
李兰恪冷不?丁的撇嘴:“别,你?死了?宓姐儿?岂不?是要做寡妇?”
盛言楚一噎。
今日将两?人之间的嫌隙话说开后,不?知为何李兰恪心里舒服多?了?,李兰恪其?实很清楚外甥女嫁给盛言楚是一门好亲事?,可他就是不?甘心,他怕,他好怕外甥女也会?像姐姐一样,有朝一日大?着肚子躺在血泊中…
“你?最好不?是第二个华正平。”
李兰恪面?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然很臭:“华正平和唐氏迟早有一天要死在我们?李家人手中,你?若是敢对宓姐儿?半分不?好……我、我绝不?轻饶你?!”
盛言楚唇角勾起,弯腰一本正经的作揖:“言楚但凡哪里对不?住华小姐,全凭舅舅处置。”
“谁是你?舅舅。”李兰恪傲娇的偏头。
盛言楚笑意加深,一把揽住李兰恪的肩膀往外走?,狡黠道:“也对,哪有舅舅和外甥女婿同在翰林院卑微讨生活的,不?如我委屈些,你?管我喊外甥女婿,我照旧喊你?李兄,如何?”
李兰恪俊脸骤然变红,胸膛起伏剧烈,忽沉下气发?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便宜都让你?占了?,你?倒还卖起乖?!不?愧是商贾之流…”
噎了?下,李兰恪心知此时说这话不?应该,但覆水难收…
盛言楚绕着腰间印章长络子把玩,无所谓地弯唇:“李兄,行商之人些许有狡诈无赖者,但我今个敢把话撂在这,我盛言楚绝不?会?对华小姐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你?若不?信,只管睁大?眼?瞧着,盛家但凡有对不?住华小姐的地方,你?且去京兆府鸣冤,左右我不?像华正平有唐氏这张附身符,届时你?想怎么?处置我都成。”
李兰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木已成舟,他且信一回盛言楚。
诚挚地弯下腰,李兰恪拱手道:“是我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我——”
“走?,”盛言楚拉着盛小黑就往李家马车上踩,回眸笑看着底下呆愣的李兰恪,“我娘她在甜水巷开了?锅子铺,那边的人吃了?都说好,不?若舅舅随我家去一趟?趁着家里还有玉沥酒,咱们?哥俩尽兴喝两?盅?”
又是舅舅又是哥俩,这辈分……
李兰恪无奈的跟上,没有踩小厮递过来的小杌子,就着盛言楚伸过来的手,李兰恪轻松跃上马车。
“去甜水巷子。”
好马跑得快,两?人竟敢在古家送玉沥酒之前来到盛家。
程春娘听到巷子口有马车的动静,急急忙忙地出来迎接,左看右看没看到玉沥酒,程春娘抻着脖子往后望:“酒呢?”
“酒在后头呢,马上就送来。”
说着,盛言楚掀起车帘,朗声道:“娘,你?看谁来了??”
“谁?”
李兰恪还是头一回踏足甜水巷子,嫌弃程春娘是和离娘的李家人正是李兰恪,所以当看到忸怩半天从马车里钻出来的人是李兰恪后,程春娘心头一震发?虚。
“李家舅舅咋有空过来了??”
盛言楚笑:“在古家酒坊凑巧遇上了?,左右他闲着无事?,我便喊他来家里吃顿锅子。”
李兰恪尴尬地四处找地缝,被盛言楚暗搓搓的揪了?把后腰,李兰恪疼得龇牙咧嘴,这才回过神跟程春娘打招呼:“程、程娘子好…”
身后小厮极有眼?色的将才买来的酒水奉上,程春娘呆了?呆,很快回神让盛允南接住。
“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干什么?,”说着就引李兰恪往小院子正门走?,腆着脸笑道:“家里地方小,李家舅舅可别嫌弃。”
“不?不?不?,不?嫌弃。”李兰恪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院小地华是好事?,早、早就想来拜访您了?,只最近忙得很。”
程春娘很是理解地点头:“楚儿?这些时日起早摸黑,舅老爷和楚儿?同在翰林院做官,想来也没空走?动。”
其?实李兰恪有时间的,李兰恪如今的官职比盛言楚低一级,加之李兰恪是李家人,翰林院好些高?官从前都是李老大?人使唤过的人,故而在翰林院几乎没人敢指使李兰恪做事?。
从程春娘嘴里听到这番善解人意的话,李兰恪羞得无地自容。
见程春娘撇下铺子里的事?,给他添茶又送吃食,李兰恪当即不?好意思地拦住程春娘:“程娘子,你?、你?去忙吧,这有楚哥儿?陪我就成…”
程春娘这回倒没忌讳男女,只当李兰恪是华宓君的长辈,那盛家这边得她这个娘出面?张罗才显得慎重。
“铺子有楚儿?他舅看着就成,舅老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个当娘又当爹的,可不?得——”
“娘,”盛言楚笑着将他娘往外推,压低声音道:“娘可别再说了?,再说李兄怕是头都要低到裤.裆里头去。”
可不?吗?
李兰恪脸羞赧的快滴出血来,李兰恪今年二十五,比程春娘小不?了?几岁,从小恪守礼法,从未和陌生女子走?这般近。
程春娘以为李兰恪性子使然,只好歇了?作陪的念想,交代盛言楚好生款待后就合上门出去了?。
玉沥酒倒了?上来,酒香四溢,两?人盘腿坐在炕上喝了?一小盅,李兰恪笑了?:“如今你?我尽释前嫌,我也不?怕你?知晓我的心事?,殿试之前,我曾有意撮合你?跟宓姐儿?。”
盛言楚半跪起身斟酒,闻言放下酒壶斯文地夹菜吃。
“那日贡生一道上金銮殿,我总觉得身后有人瞄我,如今折回来细想,莫不?是舅舅?”
偷窥被正主发?现,李兰恪难为情的直抽气,脖子一哽:“你?可别再恶心我了?可行?舅舅长舅舅短的,你?且当着宓姐儿?的面?做秀给她吧,于官场,我还得恭恭敬敬地喊你?一声盛大?人,于私,你?我曾以兄弟相称,好端端的听你?喊我舅舅,我瘆得慌…”
盛言楚轻轻吹着汤水,闻言明知故问:“你?我总得有个正经称呼才行,总不?能我还生份的喊你?李兄吧?”
“随你?怎么?喊,”李兰恪不?拘这些虚礼,举杯敬盛言楚,“我若有小字,你?喊我的字就成,可瑶山寺的方丈说李家人身子羸弱不?宜取字,说什么?取了?字便会?分一半的魂魄出去,届时人就会?半死不?活。”
“这是什么?歪道理?”
盛言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他还打算等他二十岁后取个应景的字呢,他这名字是他渣爹外室取的,他早就想藏名用字了?。
啜了?口玉沥酒,李兰恪身子往后边一靠,手中佩戴的玉色扳指光泽姣好,取下扳指,李兰恪放置到桌上:“这扳指是爷爷从瑶山寺求来的,说是能护人心脉保我平安一世,说来也是奇怪,我一日不?戴这白玉扳指心里就慌得不?成样,幼时贪玩爬树跌下来将这白玉扳指摔成了?两?半,你?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