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第 177 章合一】(1 / 2)
盛言楚将玻璃还给柳持安,坚定道:“我想去山上?看?看?。”
阿虎闻之神采飞扬,附和?着盛言楚,说他也想跟着过?去瞧瞧。
周密无异议,盛言楚去哪,他就去哪。
然而?,当下最宠盛言楚的柳持安却成?了其中反对的人。
“楚哥儿?,骫骳山太险了,你去不得。”
盛言楚自然清楚,但他来一趟西北不容易,他想弄清楚小公寓外边的冰雪世?界到底是不是玉山主峰。
柳持安极力不准,关乎盛言楚安危的事,柳持安着实不敢任由盛言楚胡来。
两人夜里才吵了一架,好不容易借着一路上?的照顾,两人关系和?缓了些,这会子柳持安拦着不让盛言楚进山,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谁也不理谁的僵局。
不过?这次柳持安没有退让,不论说什么都不同意盛言楚进骫骳山。
无奈,盛言楚只好歇下攀登玉山主峰的想法。
夜里,柳持安被?赫连长老喊去主持浴斋事宜,临走前柳持安叹了口气,主动跑到盛言楚的帐篷外赔了声罪,盛言楚没吱声,等柳持安一走,阿虎抱着暖被?坐到小床上?。
“爷,我瞧着您有些故意针对首宗大人?”
盛言楚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粗大的毛毛虫,闻言一怔:“我哪有?”
阿虎替柳持安打抱不平:“柳首宗在西北的地位堪比咱们京城的官家,虽说上?头有几位长老,但我听这边的人说,西北事务真正敲章的人其实是柳首宗。”
“所以呢?”盛言楚不知好歹地问:“我又?不是西北部落的人,难道我也要看?他脸色行事?”
阿虎蹙眉:“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人家好歹是一方主人,爷给他点面子吧,今个?您和?周掌柜在山脚几次三番和?柳首宗争吵,这事在族里传遍了,换做旁人,些许早就气得头顶冒烟,可柳首宗却不,明明日?理万机,刚才还特意跑来问爷还在不在生气…”
见?盛言楚在认真听,阿虎索性将他这几天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柳首宗对爷真的好到没话说,为了照顾爷的口味,这些天不知道爷有没有发现?,端上?来的菜式大多都是南边人的口味。”
“还有呢!”阿虎挪到盛言楚床侧坐着,“爷爬山换洗的亵衣,被?褥,炉子等等,都是柳首宗亲自去置办的,唯恐您冻了难受。”
被?褥里捂得暖热的盛言楚垂眸,听阿虎这么一说,他这才意识到柳持安在暗中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阿虎絮絮叨叨:“抛开和?老夫人的那些事,柳首宗在我看?来,就是个?顶顶好的人,至少对爷好,悉心照料,就跟爹护着儿?子一样。”
“也就爹肯跟儿?子吵,若不是真心实意待爷好,只想迎合爷,哄着爷开心,今天大可由着爷往骫骳山里头闯,柳首宗明知不让爷去,爷就会不开心,可纵是这样,柳首宗还是做了…”
“为何忤逆爷,说到底是担心爷的安危!”
盛言楚双腿合拢缩靠在床头,下巴抵着膝盖,听到这,不由叹了口气。
他骂柳持安对他娘有恃无恐,他对柳持安滥发脾气,其实不是一个?道理吗?
面对周密,他就不会。
至于为什么柳持安是例外,大抵是因为内心深处他早就将柳持安看?做似父若兄的人,对于爹,对于兄长,他可以恣睢无忌、为所欲为,甚至不计后?果的去指摘柳持安的不是。
不管是爹,还是兄长,都得包容他这个?晚辈,也许上?一刻恨不得拍桌叫板断绝关系,可转头又?会担忧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这大概就是亲情?
两辈子父母情缘都不深的盛言楚不太懂这个?,尤其是对父亲,这个?词太陌生了。
阿虎粗中有细,瞅着盛言楚听进了他的话,便没有再没完没了地说,轻咳了声后?,阿虎裹紧被?子回到自己的小床。
隔壁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床上?曲着膝盖的盛言楚懊恼地捶打了下自己,仰头叹了声气后?,盛言楚滑进温热的被?窝。
正准备睡下,忽听小公寓里传来狗叫声,紧接着是盛小黑用爪子扒拉门窗的那种揪心的咔嚓声。
盛言楚吓了一跳,瞥了眼睡得安稳的阿虎后?,他赶忙跑到小公寓去一探究竟。
进到小公寓,望着窗外漫天的白色云雾,盛言楚当即嗐了声,他还以为盛小黑怎么了呢,原来今晚是白雾到来的日?子,盛小黑这个?狗崽子想跳窗下去玩,可惜屋内窗门都被?他锁上?了。
五月之后?,小公寓外边的冰雪世?界开始消融,在西北呆得这些天,盛言楚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隆巨响声,应该是某处的雪山崩塌了。
天暖起来后?,窗户不用热水浇灌也能打开,推开窗,盛小黑蹿得一跃而?下,很快,崖下传来欢快的狗叫声。
盛言楚在确保盛小黑安然无恙后?,便没有再管盛小黑,而?是拿来玻璃瓶开始收集蔓延进屋的白雾。
手?指触及冰凉的玻璃身,盛言楚拧紧了眉心。
他现?在百分百能确定柳持安去年在骫骳山上?捡到的玻璃片就是出自他的小公寓。
也就是说,小公寓外边就是西北地界!
盛言楚在收集白雾时,柳持安正带着西北族人走在玉山山脉处,他们每人手?中都牵着一匹小兽,若盛言楚在场,定能一眼认出来。
这些小兽和?盛小黑一个?品种,只颜色各不相?同,大多数都是黑色,少有的白色也不是很纯,黑中泛白的那种。
异兽狡是西北的祥瑞之兽,柳持安带着异兽狡出来做法,是为了祈祷接下来风调雨顺岁物丰成?。
滴答的化雪声中,柳持安身后?的队伍亦步亦趋的往山上?爬,异兽狡喜欢呆在高处,带来的这些异兽狡得在祭祀后?放生到玉山中,以此来表明他们的诚意。
老百姓们哈了口寒气,队伍中无人说话,唯恐惊扰了他们敬畏的山神,行至一处幽谷时,柳持安手?一挥,众人停下。
此处离山顶还有一段路程,但他们不敢再往上?爬,再往上?走一个?多时辰,就是柳持安捡到玻璃碎片的悬崖冰雕处。
那里有很多冰尸,人的,动物的,都有,全?是不怕死上?去送命的。
每到一年最热的那两个?月,骫骳山半山腰的雪就会慢慢融化,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活溪水中时常能捞出尸块,好些尸体被?冰封后?容颜依旧,不过?也有些尸体惨不忍睹,身上?的肉被?雪狼、雪鹰吃了个?干净,只剩一个?骨架。
这都不是最吓人的,最可怕的是顺着雪水飘下来的尸体残缺的不成?样,今天飘下来的是手?臂,而?头颅呢,则要等到明天。
每每到了这季节,溪水两岸就会飞来成?群的乌鸦,白天还好,晚上?那才叫一个?渗人,凄厉的乌鸦嗓音在耳畔盘旋,就跟恶鬼桀桀喊人不休,渐渐的,玉山主峰骫骳山闹鬼的事传开了。
这几天,骫骳山腰的冰块在海盐的加持下提前进入融化期,柳持安等人站到幽谷边上?时,四周砰砰砰地响着雪块砸地的声音,空旷地界,接二连三的声音惊天动地。
领着族人插香祭拜过?后?,柳持安说了些吉祥语,随后?让众人将异兽狡脖子上?的绳子摘掉,接下来就是最为神圣的放生环节。
烟雾缭绕中,百来只如忠犬般使命必达的异兽狡三步一回首的往深林中走。
“首宗大人——”
一小孩忽仰起脑袋,指着某一处大喊:“那有一只白白胖胖的狡!”
一石激起千层浪。
包括柳持安在内,在场的西北老百姓瞬间激动地挤过?来。
“哪,哪呢?”
“白色的?我的天老爷,在哪,快让我瞧瞧?”
“在那!”
顺着小孩的手?,柳持安疾步如飞地跨到巨石上?,隔着深谭的对面山上?早已云遮雾绕,柳持安定在那,嗅着飘过?来的气息,忽觉神清气爽的很。
扇掉眼前袅袅浓雾,柳持安紧盯着对面,冷风一吹,拨云见?日?间,柳持安眼睛霎时一亮。
簇拥上?来的西北老百姓们见?状,立马伏地叩拜,嘴里念叨着请神保佑之类的话。
柳持安微闭目合掌祈祷。
对面山上?的盛小黑其实早就认出了柳持安,要么说异兽狡长得像狗呢,性子也像。
之于兽性本能,盛小黑激动的腾起四蹄往山下跑,才跑了一小会,盛小黑的思绪就被?放生归来的其他狡吸引了过?去。
盛小黑真要从山上?蹿到柳持安身边,就近观察,柳持势必会发现?盛小黑就是盛言楚养在家里的那条狗。
不过?也说不准,毕竟柳持安最后?一次见?盛小黑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的盛小黑毛发浓黑,身躯也要小很多。
“持安。”
几个?长老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白狡在哪?”
柳持安扶住拄着拐杖走在前头的赫连长老,笑道:“您瞧对面那个?小山峰。”
赫连长老的眼睛有点老花,加之雾气上?涌,老人家压根看?不清盛小黑在哪。
“你还杵在这干什么?”
看?不看?归看?不看?,该高兴还得高兴。
赫连长老欣喜若狂,催促着柳持安:“还不赶紧带着大家伙去对面,白狡是我族的神兽之首,子民们到了它?跟前些许能瞻仰到它?身上?的福气!”
柳持安有些犹豫,搓搓冰冷的大手?,斟酌着语气道:“我瞧着不妥,往对面走就是骫骳山的北坡,那边积雪比这边要深得多,贸然上?去,会出事…”
“不会不会。”赫连长老笃定,眯着老眼道:“有白狡庇佑着咱们,怎会出事呢?”
其余几个?年迈的长老亦连连道:“就是,持安你过?于小心了,咱们见?到白狡畏手?畏脚,会惹恼山神的,以为咱们赫连一族贪生怕死,连自己的神明都不敢靠近。”
“长老!”柳持安急着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赫连长老固执已见?,拐杖往地上?戳了又?戳,就是不听柳持安的劝诫,亲自点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出发骫骳山北坡去拜见?神兽白狡。
柳持安作为西北首宗,族人们吵着要去对面,他岂能退缩?只好跟着一道过?去。
北坡为阴坡,冰面如镜,汉子们走得异常小心,可饶是这样,几人还是摔了好几跤,纵是手?掌擦破了血,汉子们仍然不放弃,大有不见?到白狡不罢休。
而?此时被?众人追捧的盛小黑在放生的异兽狡同伴中快活的像头脱了缰的野袍子,当柳持安等汉子忍着严寒,战战兢兢地攀爬到对面时,盛小黑在一众异兽狡的簇拥下,一蹦一跳地进了深林。
“咋办?”
汉子们拿不定注意,齐齐望向柳持安:“还要追进去吗?”
再往前走就是柳持安当初捡玻璃片的地方。
柳持安浓眉紧锁,以他的意思是立马原路返回,但没见?到白狡,几位长老那里不好交代…
咬咬牙,柳持安吩咐道:“都把牛藤绳拿出来!”
汉子们纷纷解下腰间绑着的牛藤绳,熟稔地掰扯成?草鞋状,然后?附着在他们的鹿皮靴底部。
牛藤绳粗糙结实,是防滑的好物。
耳边时不时传来雪块轰隆坠地的声音,柳持安眸光一沉,叮嘱众人务必带好防摔的骨盔。
汉子们冷得直哆嗦,听到柳持安的话,几人齐声吆喝唱起西北的歌谣,试图能赶走寒气,再有,就是壮胆。
一应装备齐整后?,小队伍缓慢的往深林中走去。
“什么声音?”
正在小公寓收集白雾的盛言楚昂首朝窗外看?了看?,确定自己没听错有人吼叫的声音后?,盛言楚瞳孔骤然一缩。
“小黑!”
盛言楚满脸惊慌的去翻衣柜里的棉服,歪歪地戴好毛线帽子,盛言楚赶紧出门疾呼盛小黑的名字。
以前隔几声呼唤后?,盛小黑这个?崽子总能立马回应他,可这回不同,空旷的山野中并没有传来盛小黑嗷呜的回应声。
“小黑——”
盛言楚不敢喊太大声,唯恐底下的汉子们听到动静,沿着之前的路线,盛言楚提着桐油灯一路来到窗前那棵大树下。
顺着牛藤绿藤蜿蜒的方向,盛言楚边捏着气声喊盛小黑,边摸索着往山下走。
经过?上?回冰尸所在地时,悚然感似是无孔不入,正一厘一厘的侵蚀着盛言楚的神经,可不跨过?去不行。
高举着桐油灯时,盛言楚依稀能看?到上?面的脚印窝。
太熟悉了,就是盛小黑那个?狗崽子的!
一番心理建设后?,盛言楚学着远处吆喝声,开始结结巴巴地背起八荣八耻。
脚蹬在横七竖八的尸块上?时,盛言楚寒毛直竖,好担心脚下的冰块裂了,然后?他一脚踩到这些惊悚的陈尸上?。
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盛言楚慢慢适应头顶、脚下,或是冰冻的山墙上?的可怖尸块。
“小黑——”
走过?窄小的冰路,盛言楚来到一片宽阔的茂林中,这边的树和?他以往见?过?的树截然不同,一个?个?长得笔直挺拔,应该都是一些古木,遍满丛林。
盛言楚怕蛇,丛林中虽风刀霜剑冷得刺骨,但眼下快到六月天,蛇鼠之类早已过?了窝冬的时节,盛言楚脚踩在草地上?,簌簌的小动物声音在耳边鸣响不断。
盛言楚好怕踩到了蛇,穿梭在丛林中时,盛言楚不仅要找野在外边不归家的盛小黑,还要兼顾脚下的动静,好几次他的脚底离盘在草丛中五颜六色的蛇只差一根拇指的距离。
“好险!”
和?一条红蛇擦肩而?过?后?,盛言楚大气不敢出,紧了紧手?中的桐油灯,盛言楚咬牙切齿的发誓待会找到了盛小黑这个?崽子后?,他绝不轻饶!
正在脑海中思考着是克扣盛小黑的牛肉卷还是羊肉卷时,一道白白胖胖的东西从他眼前一跃而?过?,紧接着,一只又?一只可可爱爱,或黑或白的小狗子跟着跑过?去。
“盛小黑!”盛言楚气吼:“你个?狗东西还不滚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盛小黑毛茸茸的耳朵瞬间高竖起来,随后?猛地一刹车。
后?边紧跟着小兽们哗啦啦像多骨牌一样往后?停住脚,然后?学着盛小黑,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盛言楚。
一下看?到这么多胡人养得异兽狡,盛言楚嘴角抽了抽,怪不得盛小黑跑出小公寓这么久不回来,原来是遇到了同伴啊。
盛小黑巴掌大的时候就跟着他,那时候他一直将盛小黑当狗养,不怪他不识货,谁叫盛小黑长得像狗,就连叫声都似狗吠。
十几年来,盛小黑跟着他四处跑,见?过?形形色色的狗,就是没机会回胡人的阵营和?同类的狡玩一玩,陡然看?到盛小黑混在一对异兽狡里面,盛言楚胸中溢满的怒火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盛小黑在同类中找到了归属感,它?比往常都要开心。
不用盛言楚再使唤,盛小黑撅着嘴,嘚吧嘚吧踏着四蹄飞快的跑到盛言楚身边,后?边的小兽们闻风而?起,纷纷往盛言楚跟前跑来。
该说不说,异兽狡的毛发摸上?去软和?的不行,平时撸盛小黑一只时,盛言楚就容易上?瘾,何况现?在面前有上?百只。
有盛小黑在,盛言楚可以放心大胆的触碰其他小崽子。
这些小崽子应该是人类圈养的,都剪了耳。
之前在公寓里听到的男人吆喝声愈来愈近,盛言楚不敢在此地多做久留,舒服的薅了一群异兽狡的毛发后?,盛言楚拉着盛小黑就想往小公寓里钻,谁料盛小黑对同伴们恋恋不舍,利齿咬着盛言楚的裤腿怎么拽都拽不动。
小兽们似乎察觉到盛言楚要分开他们,一个?个?龇着牙冲盛言楚咆哮,一只两只倒也罢了,近百条异兽狡齐鸣,以至于山林里栖居的聋鸟都吓得震飞翅膀。
“它?们在那——”
柳持安急急往丛林一处跑,汉子们忙歇了吆喝,追随柳持安蹿进密林。
“别叫,别叫!”
盛言楚不敢贸然去捂小兽们的嘴,但可以捂盛小黑的,震耳发聩的狗吠声停下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小兽们闭上?嘴后?,盛言楚感受到不远处有东西踩在草地上?带起的窸窸窣窣声。
“小黑,咱们走!”盛言楚铆足了劲拽盛小黑进公寓,可只要他一拉,小兽们就扬头齐鸣,好似他是个?恶人在拆散可怜的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