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午睡(2 / 2)
爸爸带着继母住进了公寓,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买了新房,于是去那边养胎。一起过去的,当然还有那个通过看B超知道了肚子里是个男孩的爸爸。弟弟出生了,很健康,很年轻,备受宠爱。
爸爸问杨风要不要搬过去住,杨风当时看见那个女人戒备的眼神,十分体贴地拒绝了这个看似温情的提议。
一开始的时候,或许是处于愧疚,爸爸还是每天都回来看一看她的。
后来频率变成了隔天一次,一周一次,一月一次,一年一次——嗯,一年一次还是她在新年时候被强制要求往新家过年才会去——除此之外,再也不来。
唯一每月坚持到来的,只是与日俱增的生活费。
杨风看到了妈妈。
和一个叔叔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杨风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装作走路不小心的样子撞过去的。
只是无意识而已。
“哪里来的小孩怎么连声道歉都不说?”妈妈皱眉,声音一如既往,只是语气显得不那么刺耳。
杨风想,一个人真的能够得到改变,或许是金钱,或许是时间,或许是那迟来的中年的爱情。
改变到足以让人同过去一刀两断,不仅仅是自身的性格,还有自身的记忆,那些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或许在别人脑里早就扔到一边。
“等等,你是小风?”妈妈到底还是拉住了她的胳膊,皱着眉,不是很确定,“……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短了?还穿成这个样子?怎么完全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你认错人了。”
杨风快步跑了过去,冲到拐角,背靠白色的墙壁,满脑子混成了一团乱麻。
当她好不容易平复思绪的时候,再从墙壁背后小心翼翼地扭头看过去,发现妈妈和那个叔叔进了一个珠宝店铺,对着钻戒的柜台笑得花枝乱颤。
原来她说认错人了之后真的就只是认错人了。
杨风当天就给自己打上了耳洞,对着镜子看耳垂上套着的银色耳环,轻蔑的笑了一下。
里面的女孩还没张开,头发两侧甚至被她剃了一点青皮,身体埋在宽松的黑色卫衣里面,显得动荡无比,踩着一双黑白相间的球鞋,别着银色的耳钉。
混杂着一股中性的青涩魅力,用大人的说法就是,不男不女。
杨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小时候扎着马尾辫时候的样子。
只是依稀能够回想起妈妈给自己拿梳子梳头的时候,总是先用手把长发一拢,扯得头皮发麻,让杨风一度觉得自己的头发迟早会被那个暴躁的女人给扯没。
长发没有被妈妈扯没,反而被她自己剪了——在弟弟出生的那个晚上,她被爸爸匆匆带到医院,亲眼目睹了爸爸对弟弟出生笑得不能自已的笑容。
“开心吗?你有了一个弟弟哦。”护士在旁边逗她。
杨风瞥见医院玻璃墙上自己笑得极端灿烂的笑脸,一脸真诚,“嗯,特别开心。”
大家都很开心,她不开心岂不是扫兴。
玻璃墙上印着的笑脸越来越大,向两端猛地拉扯开,像是画册上小丑无边欢乐的那种笑。
观众们都因为小丑滑稽的表演而开怀大笑。
***
杨风从睡梦中醒来,睁着眼,眼前模糊好一会儿。
“杨风,你……做了噩梦?”易晓全小心翼翼地问出声。
杨风这一觉又睡到了下午第一节课下课。
“……啊,头疼……”杨风痛苦地揉着太阳穴,神经突突直跳。
“没事吗?”
“没事。”
“擦擦。”易晓全沉默了一会儿,从桌角摆着的抽纸抽了两张出来,递给杨风。
“嗯?”杨风还没从睡梦中缓过神来。
“一定是很不好的梦吧。”易晓全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片从远方飘来的羽毛,“你看你脸上……”
全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