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大结局】(1 / 2)
“他不会多说,但我能从他的动?作状态里推断出来,他和那?姑娘感情到哪一步了。”
李元霸说这话时,表情讳莫如深。
还真让他猜准了。
宇文成都出山之后第一次回师门,是?在半年?之后。浅浅淡淡的,没怎么说话,李元霸却觉得他眉眼都是?揉着笑的。
许是?嫂嫂给他好脸色了。他心想。
宇文成都第二次回师门,是?在老?头子生辰那?天。他拎着两只肥鸡和烧酒,好像有些心事。
他听?见自己师兄问:“何谓喜欢?”
你不问自己,你问我?李元霸撕着鸡腿,心想。
再后来,成都每次回师门,他都能看出点消息。
有时风神朗逸,那?双冷眼都挂着笑;有时臭着一张脸,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吊。
“呸,臭xx处对?象的。”李元霸心想,你追媳妇不顺利,我还得跟着遭殃,就有病。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直到有一日,宇文成都再次上?山,眼中光彩像是?褪了一个度,绝口不提那?姑娘之事。
经不住李元霸死缠烂打上?吊跳河的追问,成都才第一次松了口:“她有喜欢的人了。”
他李元霸心思那?么粗的一个人,都能察觉到自己师兄的落寞。
他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
看着他上?山隔的时间越来越长,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站的虽直,脚步却像重病之人一样飘忽。他跟着担心。
直到宇文成都最后一次上?山,神色诚恳又肃然,叫他师弟,同他讲:“日后若是?战场上?相见,不用怜你我同门之情,不要为难。”
李元霸直视着说这话时候宇文成都的眼睛,脑海里第一次闪过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他好像不想活了。
言语之间,都是?去?意?已决的那?种决绝。
李元霸被?吓得不浅,连夜收拾包裹出山。
“心上?人并不欢喜他,一心想同别人结亲。他父亲自小就不疼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当朝皇帝忌惮他,让他拖着伤重的身子和别人比试。”李元霸声音里添了一份哽咽,“这些,都是?我出山之后才知道的。”
他刚出山,准备先回李府换身时髦的行囊。刚到唐国公鎏金的牌匾下,就见着了自己二哥李世民。
惊奇和寒暄过后,李元霸才留意?到他身旁女子,发上?簪着粉色绢花,俏得像一片春意?。让他莫名觉得熟悉。
被?他大刺刺的看着,如意?有点脸红。李世民轻咳一声,脸也发着热:“元霸,叫嫂嫂。”
他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还是?叫了人。
后来他到进山练武前最爱吃的蜀菜馆子吃饭,一桌子菜刚上?,别桌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就传到自己耳朵了。
“你听?说了吗,那?个如意?郡主,一心扑在李府的二公子身上?,对?宇文将?军啊,看都不看一眼。”
“当然听?说了,还青梅竹马呢,我看白扯。”
“这宇文将?军也够惨的,不是?说天宝无?敌大将?军吗,前两天就比试两下,就吐血了。打不过就直说,男子汉大丈夫搞这种招数。”
“你们他妈的瞎说什?么?!”李元霸听?的青筋暴起,虎目圆瞪,抬手就将?眼前桌掀了,一副吃人的架势。
几个说话的人,讷讷的撂了筷子,临跑之前还小声扔下一句:“我们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自己打听?去?问问,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李元霸横出一脚:“我去?你大爷的。”
饭没吃,架倒是?打了,李元霸气的捶桌,但也不得不犯琢磨,自己师兄到底是?怎么了?
“我出山之后正式跟他见面,就是?在战场上?。”李元霸深吸一口气,神色也跟着紧张,“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决心要把他带回来的。后面的事情,嫂嫂都知道,我们决一死战,天下人都说,宇文成都死在了李元霸的锤下。”
如意?脸色苍白,这片刻之间的信息量太大,从李元霸也是?重生之人,到前世未解之果,她被?压得喘不过气,眼前模糊一片。许久,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原来不是?吗?”
李元霸摇头:“他是?我师兄啊,我怎么可能冲他下手......我从小就知道他心脉位置与常人有异......况且,我也打不过他。”
一锤定音。
如意?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从没想过的可能涌出脑海,她被?噎得难受,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天神交战。她摇着头,不可思议道:“怎么会?你是?说,成都没死,被?你救了回去??怎么会......怎么会打得过你?”
“从小到大打架,在他那?,我就没赢过。”李元霸看着如意?恍惚的神情,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道,“他自己不想活了而已。”
不想活了而已。
如意?神情落寞,一些往事霍然涌上?心头——那?时宫廷生变,京城之中打的混乱。她亲眼看着宇文父,提着裹着自己父皇的头颅绸布,当街招摇而过。
她哭,她骂,她撕咬着抱住她的宇文成都,说出的话句句是?恶毒。她说:“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可真会说,杀父仇人的儿?子喜欢我,我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谢你留我一条命?!!”
......
她声音哑着,半晌才出声:“那?后来呢?”
“后来我铁锤一偏,封住了他几处心脉,让人跟假死无?异。然后我又让所有人都‘确认’了尸体,之后就偷偷将?人带走,拖上?山找师傅。”
如意?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竟然如此......
竟然如此!
成都在那?次大战之后,没有死!!他在师傅和师弟的照料底下,他活得好好的,他同自己一样,在那?之后又活了数载,他还活着呢!
如意?杏眼瞪大,激动?的直接一把拽住李元霸的手臂:“然后呢,然后是?不是?......是?不是?他就平安的醒了?!”
李元霸看了一眼如意?满带期许的眼睛,虎目垂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
如意?世界都是?黑的。
“......什?么意?思?”
“他回去?之后,没有死,但也没有醒。身上?的伤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还是?不见醒。”李元霸的目光从渺远飘回现实,最后落在榻上?人苍白的脸上?,“就像现在一样。”
如意?颓然后退。
手不再激动?,而是?颤抖。
“什?么......?”
“但是?也不一样,他那?样的状态没持续多久。身上?的伤刚好,我就听?见他开口说话了。我当时惊得不行,以为他终于?要醒了。但是?第二日,他就彻底没了声息,走之前好像刚呕过血,嘴唇失色,手都是?凉的。”
如意?的声线紧绷,像是?马上?就会轰然断裂:“他说了什?么?”
李元霸深吸一口气,看了她一眼,慢慢道:“他在唤你的名字。”
骤然心惊!
前世今生的丝丝缕缕,在这一瞬,都犬牙交错似的穿膛而过。
他在上?元节万千灯火底下笑的时候,他捻着花回头望自己的时候,他抱住绝望不已的自己的时候,他缠绵病榻时意?识全无?,却唤着自己名字的时候——
如意?再也支撑不住,低泣出声。她伏在榻边,紧紧抓住成都还有一丝温热的手。
满腔的话,到现在一句都没了。字句在齿间辗转,最后出口时,只有破碎的哽咽:“成都......成都......”
李元霸看着依偎着的两人,心下一动?,慢慢的回想起了成都没了呼吸之后的事。
他记得訾阳在大徒弟榻前顿足的时候,脸色也同他一样焦急。
李元霸双眼湿红,急的直咬嘴唇:“老?头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你不是?号称修炼的到家了吗,那?应该有通天的本事啊,活死人肉白骨那?种。你快说话啊!!”
“你快帮帮他啊,你看我师兄这一辈子,多苦啊,太苦了。连个心疼他的人都没有,你快想想办法啊,你都不心疼的吗?”
可任凭他怎么哭闹,訾阳都只是?深深看着,默不作声。
就这么过了良久,久到李元霸都要掀门而去?,背离师门的时候,訾阳睁开了眼。眼皮刚一启,就有热泪滚滚而落。
年?过半百的訾阳,此时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衰老?,他哑着声,像是?强撑着:“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啊,成都可是?我师妹留下的,唯一的骨肉啊。”
李元霸瞪圆了眼。他三人在太行朝夕相处如此久,他从未听?任何一个人提起过这层渊源。
还没等李元霸回过神,就觉得一股力将?他猛的推出屋,他刚要挣扎,眼前门板又轰然阂上?。訾阳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人死无?法复生,我只能尽力想别的办法。”
李元霸急得砸门:“你想办法就想办法,把我关外面干什?么。老?头你开门,我也要见他!”
“元霸,悠悠天机,听?见了是?要折寿的——”
訾阳声音拖的长,像是?遥远的一声叹。
李元霸湿红着眼,只顾使?劲砸门。但是?那?日的门窗格外硬,任由他拳头皲裂流血,也没被?撼动?半分。
整整五日,门再没开过。
房门日夜紧闭。死人没动?静,活人也没有。李元霸有时按耐不住贴着门板去?听?,要不是?有隐隐的法铃声和念语声传出,他都要以为老?头子也坐地飞升了呢。
第六日,门开了,李元霸猛然站起。訾阳身形发虚,见了他的第一句话是?:
“我应当支撑不住了,混球,你可愿护你师兄一程?”
李元霸不明所以,却拼命点头,吱吱呀呀的说愿意?。
......
于?是?他能站在这里,将?事情同她娓娓道来,看两个人紧执着双手,像是?再也分不开。
他看了好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嫂嫂,他这两辈子太苦了,你千万要好好待他。”
如意?从泪水中抬头,心从方才的狂跳逐渐变得平静。她直直看着李元霸:“所以我能有此生,是?你在帮我?”
李元霸晃了晃脑,视线落回宇文成都脸上?:“是?我师傅在帮你,或者说,是?在帮他。我不过就是?个引路的人罢了。”
“他那?前一生,叫谁看着,也太苦了。”
如意?一步步消化?了李元霸的话。
原来如此。
怪不得在她纠结去?不去?父王那?搬救兵时,李元霸能那?么笃定。怪不得看她一路纵马狂奔,心无?旁骛时,李元霸眼中流着异样的光。怪不得他每次叫成都师兄时,都带着几分悲悯和眷恋。
原来如此。
她能睁开眼,就落在成都怀里。能同他重新来过,嬉笑打闹,酸甜苦辣,原来都是?背后有人相助。
如意?闭上?眼,耳边响彻的,是?初入冀州城时候,门外老?道唱的话——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
“因果有序,切莫强求啊——”
原来如此!
她眼里噙着泪,一遍又一遍的想着。
屋子里,李元霸脚步轻轻,想给这二人留个清净。
才刚要跨出门槛,就听?床榻边“扑通”一声,如意?面色肃然,正朝着他跪下。恳切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元霸,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重走一遭,圆了执念。
谢谢你让我和他重新遇见,让我有机会再爱他一遍。
谢谢你前世一直站在他背后,做为数不多的几个心疼他的人。
......
李元霸慌忙去?扶,连声道:“嫂嫂!”“我受不起这么大的礼,他要是?醒来看见了,你这么跪着,他能踢死我。”
僵持了许久,如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反握住他拉她起来的胳膊,目光灼灼:“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嫂嫂请讲。”
“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四月的琢郡春意?盎然,正是?桃花热烈的时候,郡上?最大的拍卖阁里也是?异常的热闹。
“哎呦陈兄,你也来啦,幸会幸会。久闻陈兄书画都是?一绝,今日是?想拍哪副墨宝回去?研读吗?”
被?问到的文弱男子一拂扇,扇柄在楼梯上?敲打了一下,指着楼上?楼下爆满的人道:“林兄也许久不见。今日这个时候,还什?么书画不书画的了,这里里外外来了这么多人,不都是?为了瞻仰宇文将?军风采吗?”
对?话的男子灿笑道:“也是?也是?。”
话音刚落,楼下大台中间蓦然一声锣响,紧接着珍宝阁掌柜洪亮的声音响起:
“今日各位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寒店蓬荜生辉。但各位都知道,这凤翅鎏金镗是?宇文将?军生前最称心如意?的兵器,如今将?军为国身死,此心不可用金钱衡量。所以今日,寒店虽是?代人拍卖,但也要当起这个监督人,想荣获此镗,不仅需要看财力,更要看各位对?宇文将?军有几分了解——”
七七八八的话语声沸起——
“这简单,除了近两年?生的婴孩,谁能不知道宇文将?军?”
“就是?就是?,我家那?娃才六岁大,回家的时候就能把宇文将?军孤身作战,为民众拖延时间的故事倒背如流。”
“当——”
铜锣声又起。
掌柜看众人误解,灿笑道:“各位莫要误会,我所说的了解,更为细致。从将?军出生年?月,到爱穿什?么颜色,爱吃什?么菜,统统算在内。”
满座哗然。
“谁崇拜将?军会去?调查这些啊,这不不正经吗?”
有人跃跃欲试:“我现在就回去?把我家老?幺抱来,宇文将?军是?他偶像,这孩子天天抱着本小传读,他知道的肯定多。”
......
方才楼上?对?话的林姓男子懵了一下:“这又是?哪一出啊?”
‘陈兄’展扇一挥,神秘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快看那?装金镗的箱子上?是?什?么?”
“龙......龙纹?!”
“没错。”‘陈兄’双手抱臂,神色高深道:“珍宝阁说了他们是?代拍,其实这背后的人啊,就是?当今圣上?。”
‘林兄’声音都压低了:“此话怎讲?”
“你想啊,宇文将?军生前的随身武器,那?肯定是?落在了战场上?,谁有这个胆色敢把将?军的遗物?藏私。再者,若是?真为了钱,何苦来咱这小地方拍卖,京城有钱的人多多啊。而且啊,我听?说,这柄镗已经在不少地方拍卖过了,都没卖出去?,就是?一幌子。”
“啊?什?么幌子?”
陈兄一挥手,一副觉得对?话人愚不可及的神态,继续道:“自然是?找人的幌子。你不知道吧,宇文将?军战死沙场之后,和他青梅竹马的如意?公主都崩溃了。听?说她那?时候守着将?军的尸身,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步。当天晚上?就跳了河。”
林兄眼睛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啊......竟有如此秉性的女子,这等性子,跟将?军定是?一对?璧人。那?后来呢,死了吗?”
“跳河哪有不死的?尸体隔了几日就在下游捞出来了。不过咱这皇上?好像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就让这镗四处拍卖,许是?指望着哪天是?他女儿?出现,把这镗买走。”
“啊,竟是?这样,原来如此。”
林姓男子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
隔着一层竹板和门帘,一个女子闻声压了压洁白的斗笠,伸手接过同伴递来的香茶,轻轻啄了一口。
林之俏端着茶壶,一面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一面抬眼看向对?面的如意?:“怎么说,想买镗?”
如意?的眉眼在茶气里雾蒙蒙的,声音倒是?清亮:“宇文将?军的金镗那?么贵,我一个农妇,哪来的钱?过来瞻仰瞻仰。”
在林之俏的嗤笑声中,如意?扯了个小谎。
不仅是?瞻仰,主要还是?想听?听?,成都愿意?舍命相护的百姓,是?怎么夸他的。
幸好。春去?秋来,两载多的时间飞驰而过,宇文成都的名字不仅没泯灭人海,竟变得更深刻,更高大,更如雷贯耳了。
如意?竖着耳朵,细细的听?着每个人的谈话。从争论宇文将?军几岁开始武功绝学天赋异禀,到为了搞清楚宇文将?军两军阵前到底喊了什?么话而滔滔不绝。
直到铜锣声又响,底下人开始争先恐后的举手叫价,如意?才撂下茶杯,心满意?足的同林之俏道:
“走吧,回去?晚了,他该想我了。”
林之俏跟着她悄声无?息的挤出人群,一边走一边笑道:“平时在家怎么不知道小如意?这么不知羞呢?竟会在他不在的地方耍威风。”
如意?嘿嘿一笑,目光一转,一眼就落在了街边卖兵器的小摊上?,快步过去?熟捻的左挑右选,最后拿起了一柄手掌大小,银亮刀鞘的小刃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斗笠里头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姑娘家,老?板笑的憨态可掬:“没想到小姐年?级轻轻,竟是?个行家。这柄是?我这整个铺子上?最好的,要二百文。”
林之俏一惊:“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