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立后(3)(1 / 2)
夜深,端木朝华批完折子自书房出来,侍立的宫侍被旁边一起守夜的小公公推了把,立刻醒过神来。
“什么时辰了?”端木朝华问。
“三更天了皇上,是否去南苑看看?”南苑那位册立为后的消息已传遍后宫,管事的公公也上了心。
端木朝华捏着眉心,半晌后稍觉清明,摆摆手,等灯笼从公公手里拿过来。
“朕去走走,谁也别跟着。”
宫侍恭敬低头答是,不敢跟从。
云华殿外,只有夹道的宫灯隐隐亮着,端木朝华驾轻就熟地走过去,门口两个侍卫与他眼神一对,便低下头没敢通报。
院子里只八面各自亮着一盏灯,他慢步走到阮千千屋外,见屋里没有亮灯,知道她已经睡下,稍稍放下心来。
红梅还没谢,满院子梅香让端木朝华稍感安宁,他负手长身而立,凉月西沉,银光铺了一地。
毛茸茸的黑围脖衬得端木朝华的脸发白,周正的脸孔对着月光默默无言。片刻后,他长呼出一口气,白气在黑暗中转瞬即逝。
那盏微弱的宫灯,离开云华殿,便被端木朝华吹灭,他在昏暗之中,缓慢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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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一早,宫里人便来报说是刑部尚书夏魏有事求见,宫侍垂手站在堂子里,对阮千千赔笑道,“这事是皇上准了的,还请姑娘赶紧洗漱收拾,半个时辰后下朝,夏大人就过来了。”
她点点头示意知道。碧珠从旁抓了几锭碎银子打赏给他,那公公便满面堆笑地低头退了出去。
铜盆一端过来,碧珠便伺候着阮千千漱口擦脸,忍不住问道,“夏大人是哪个夏大人?”
阮千千对这个人有印象,随口道,“传话的公公不是说过,是刑部尚书。”
“以前老爷当官时,没见这个夏大人过来走动过,又是管刑案的,也不知道来后宫问什么。”
阮千千耷拉着眉,一双眼犹自惺忪,揉了揉眼才说,“大概是想问父亲的事。”
然后不再多说,收拾妥当后在屋里静坐着,吩咐人去穿膳,喝了点红枣桂圆莲子粥,就直说吃不下,让碧珠撤了桌子。
时候还早,她起身拿起挂在壁上的剑,在院中舞了几下,忽然从旁传来声响亮的笑声,正是红岑自门廊下过来,她一抖鞭子,跃然于中庭。
“师妹练剑怎不叫上我,一起一起,来与我过两招。”
阮千千全然不是红岑的对手,只是红岑故意想让,二十招后,二人俱是满头大汗,阮千千收剑回身抱拳,“师姐功夫太好,就别为难我了。”
“哎,陪你过两招,就说我为难,我看是师父他老人家太宠着你,你这三脚猫功夫,都不好意思说是花山派的。”
阮千千也不生气,将剑收入鞘,摸出块帕子给红岑擦汗,一边擦一边问,“师姐吃过饭了没?”
“还没,正说过来看你吃的什么好东西,我也要吃。”
阮千千失笑,“你和师父那儿吃的和我的可是一样的,上去坐吧,我让人给你摆上来。”
“一样的啊……”红岑失望地撇撇嘴,“红枣桂圆莲子,这么吃下去,我可要去城中找个花楼灭灭火。”
说话间下人将粥盛上来,并四个甜花卷,红岑这才笑逐颜开,拧了拧阮千千的鼻子,“还是师妹懂我,糖花卷许久没吃了,倒是很想。”
阮千千起身道,“知道你爱吃这个,我去前殿见客,待会儿就回来。你先吃着。”
红岑把筷子含在嘴里点头,阮千千又吩咐旁边伺候的人一会儿等红岑用完早膳把桌子撤了,才往前殿里去,碧珠被打发去准备茶水。
此前阮千千听人说起过,户部尚书是个青年才俊,后来听说夏魏调任刑部。因父亲的案子悬着,阮千千也多留心了一下。夏魏是端木朝华去年钦点的状元郎,看着斯斯文文,眉目间总是含春,似笑非笑的,生得细眉细目。
“让大人久等了。”阮千千走到上座,坐下后白面红里的红梅裙裳拖在席上。
夏魏这才坐下,笑道,“刚坐下没一刻,扰了姑娘清梦,恕本官无礼。”
阮千千笑了笑,“陪师姐过了几招耽搁了些时候,本是已经起身了的。大人见笑。不知今日过来,有何事要问?”
夏魏也不拐弯抹角了,把端木朝华指定他来办阮尚书被杀一案之事直言相告,又说,“还请姑娘详细回忆一下,当日都发生了什么。”
阮千千脸色一僵,她是不想回忆那天,但图着刑部破案,也不得不详述一次。
“与父亲被杀无关的细节,大人就不必禀告给皇上。”
“这个本官自然知道。”夏魏心领神会。
“当日晋王破城,师兄早几日便来找过我,说会在破城那日来接我出城,劫狱的是我师兄。将父亲带出大牢后,就安排在京郊的竹屋。破城那日,我在安王爷府邸,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当时的府邸,等他派人来接我进宫。后来来的人是田冲,田冲带着装我爹头颅的盒子。只能猜测是师兄离开我爹的藏身之处后,我爹被人暗害了。”说起这些,阮千千已无当日的激动难过,她抚了抚袖口,问夏魏,“尚书大人可去问过田冲了?”
“田大人倒是尚未问过,而且……”夏魏疑惑地皱起眉,“卷宗里并未提及田大人送阮大人来找姑娘的事。”
“涉及晋王叛乱一事,是得避而不谈。”阮千千解释道,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但此前我派人查过田冲,却一无所获。且田大人自小跟着皇上,查他曾让皇上觉得不舒服。不过既然让夏大人来查,想必皇上今日心境与当日已经不同。”
夏魏一笑,“总要还阮大人个清白,听说当时贪污的证据,至今没能找到,说不得阮大人是被冤枉的。”
“我爹自然是被冤枉的。”阮千千急道,不过又按捺住心绪,问夏魏,“夏大人去过我家了吗?”
见夏魏点了点头,阮千千才道,“若是父亲贪污,家中怎会是那个样子。他老人家续个弦都是不声不响的,通街都没几个人知道。”
夏魏这才明白过来阮夫人称阮千千是先夫的女儿,原来不是亲生女儿。又将前日里问过阮夫人的话与阮千千说的一串,猜测阮夫人说的那个去府中敲门打探的大概就是田冲了。于是起身告辞,说是有了眉目,要再去查实。
阮千千也不留他,将夏魏送到门口就转身回来。她心道,端木朝华这档口上让人查她爹被杀的事,显然是想安慰她,只是二人自闹僵那日起,还没见上过面。一时间大为惆怅,索性去看两个小孩,小儿子同端木朝华生得不像,反倒是女儿,头发眉毛长出来后,竟然与端木朝华有七分相似,只有嘴唇像母亲。
逗弄了会儿小孩,阮千千觉得乏了,就在孩子的房间里打了个盹儿。醒来时见身上搭着条苏绣的鸳鸯戏水小被,荷花清雅,针脚细腻。阮千千摸了摸,唤人进来。
碧珠见她看着被子发愣,神色紧张地低下眼,生怕她要问。
果然阮千千摸着被子问道,“刚才谁进来过了?”
“没别人。”碧珠摇摇头,“奴婢也没看仔细,大概是叶娘罢。”
背面摸着光滑舒适,阮千千淡淡道,“这小被收在我屋里,我睡那间屋子,除了你也没人会进去。要不就是他……他让你别告诉我?”
碧珠猛然跪在地上,“主子……奴婢……”
“你慌什么,我又不会罚你。你这丫头,是我带进来的,何时成了他的奴才。”阮千千不满道,但垂着眉看着也没生气。
碧珠大着胆子站起身来,凑近她面前,小声道,“主子,皇上还是很记挂您的。奴婢听门口侍卫说,皇上每晚都来……”
阮千千一愣,手指顿在被子上。倏忽间苦笑着垂目,“那也没办法,总是我逼他的。”
“主子,到底为什么非得要皇上娶皇甫小姐啊,您同红岑小姐说那些话,奴婢也没听懂,主子有什么难处,为何不直接同皇上说呢?”
把被子扯高搭在心口处,阮千千说,“总有一天会跟他说,只是现在不行。这事你别多嘴,该正经当差便好好当差。”
碧珠哦了声,又说,“那个栴檀,奴婢已经安排去南苑了。”“嗯,也不一定用得上,只先放着罢,我再睡会儿,你就在外间守着,别让人进来。”